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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尔弗列德,对于告死鸟,对于黑暗众卿来说,杀人需要理由吗?
答案显而易见――
当他们通过血腥邪恶的黑弥撒沟通黑暗深处那盲目痴愚的意志,成为其显现于物质世界的载体之际,他们的人格已彻底扭曲变质,成为了某种似人而非人之物。
人类的善恶观对他们并不适用。
他们也理所当然的不会被人类的善恶所束缚。
因此,当黑发黑眸的娇小女孩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不带任何犹豫与迟疑,两位混沌教派的大人物不约而同的朝她发起了凌厉的攻势。
――一出手就是杀招!
在赫姆提卡几乎被视为瘟疫与死亡化身的黑巫师阿尔弗列德在第一时间便将“使役魔”、“疫病”、“化身”三大权柄同时唤醒,先是借由化身于一瞬间完成虚实之间的转换,规避可能存在的攻击,并分化出携带着如黑色死神一般可怖疫病的赤眼黑鸦,在他指尖微微悬停,随后振翅而起。
而被冠以告死鸟之名的阴沉男人的反应则慢了一步。
尽管他的攻击,比起阿尔弗列德更迅捷、更隐蔽――
他,迎向了女孩的眸光,赤色的瞳仁与漆黑的瞳仁相对,映照出彼此的颜色。
条件就此达成。
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众卿嘴角微微翘起,而后激活了他的权柄。
――死。
他就此打开了死境之国的大门,将死神的王座高举至天上。
赤色的瞳仁如同神话中称量死者生命重量的冥界之王,得以直视万物永恒的死之归宿,予以敢于与这双不属于人类的神灵之眸直视的世间万物平等的恩赐。
即:永恒之安眠。
但是,无往不利的权柄在这一刻却失去了效用。
猩红如血的赤色双眸之中,根本找不到女孩存在的痕迹。
如同扎根于幻梦之中的虚假幽灵一般,明明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可一旦以那双近神之眸勾连冥冥中存在的冥界之神,所映照出的却唯有一片空无。
这不可能――
告死鸟瞪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惊诧。
――他的能力被从根本上否定了,被面前这个看起来不具威胁的小小女孩。
她到底是什么人?
死神眼中不存在之人……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存在吗?
种种疑惑如毒蛇一般啃食着心灵,却得不到解答――不,或许不是得不到解答,而是他本能的不愿意相信那个心底隐隐猜测到的答案。
其实是存在的――
创建混沌教派的三公之一的恶魔公,便是凌驾于死亡,乃至死神之上的伟大者。
但……怎么可能?
区区一个赫姆提卡,怎么会存在能够与那位大人相提并论的存在?
不能、更不愿承认现实,告死鸟的思维不断混乱,在自我否决的深渊之中……他渐渐迷失了自我。
而此时,阿尔弗列德分化出的使役魔才刚刚振翅而飞。
然后……在空中迷失了方向。
敌人在哪里?
不……谁是敌人?
赤眼的黑鸦就这么在原地打着转。
该死、该死、该死――
视线掠过完全派不上用场的同僚,黑巫师俊美的面容此刻已完全扭曲,曾数次在荣光者的包围与围剿之中杀出一条生路的黑暗众卿,显然已认识到了自身正处于何等不利的局势之中。
于是,连一丝迟疑都没有生出,权柄化身被再一次唤醒,整个人如同变魔术一般在眨眼的功夫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赤眼黑鸦,而后在一片混乱的天幕之下拍打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散去。
只要逃出一只,他就能够保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活着――
在任何时候比什么都要更重要。
然而,漫天飞舞的群鸦却没有逃掉一只,女孩那或许连一把单手剑都无法握住的芊芊细手只是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随后恍若时光倒流,四散而去的鸦群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拉扯着倒飞而来,并在一片聒噪、惊惶之中,再一次的混杂在一起,被强硬的扭曲成一个人形。
权柄“化身”被破!
――一触即溃。
眼前的这一幕完全超出了阿尔弗列德的认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黑暗众卿持有的权柄在更强大,更可怕,更贴近世界本质的力量面前会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于是,他决定从心。
在死亡的大恐怖之下遵循自己内心的抉择。
“我投降。”
赖以生存的能力被轻描淡写的破解,黑巫师的心防彻底崩塌――强者的风骨?强者的气度?
那是什么!?
越是散布瘟疫,越是散布死亡,他就越是理解生命的可贵。
――如此脆弱、如此渺小、如此卑微、如此易碎的东西能够跨越漫长的时光流传至今,难道不是如此的可贵吗?
然而……悲剧源于美的破碎,生命的精彩正在于其消逝瞬间的璀璨。
他是这么认为的。
并且想当然的将自己从这群凡人之中摘除,醉心于这份残缺之美,这份破碎之美,这份罪恶之美之中。
可喜欢欣赏人类在绝望中挣扎彷徨,互相诋毁,互相伤害,最终浸染成黑色的死亡散布者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成为那些脆弱、渺小、卑微、易碎生命中的一员,在更强者的面前毫不犹豫的抛弃尊严,只为祈求对方网开一面。
“抱歉,俘虏这东西一个就够了。”黑发黑眸的娇小女孩儿对此似乎并不满意,就像人类不会宽恕从身边飞过的蚊子与苍蝇一般,她以轻松俏皮的语调吐露出令人心寒的话语,“我讨厌你,所以请你――”
“还是去死一死。”
在后一句话吐露出口前,阿尔弗列德已经预见到了这次妥协的结果。
逃?
逃无可逃并难逃一死。
通过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例,黑巫师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并在微不足道的千分之一个刹那做出了决断。
战!
从懦弱到勇敢的转变只花费了一瞬间,在意识到依靠妥协无法规避自己的死亡后,这位在赫姆提卡土生土长的本土强者不退反进,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爆发最后一分底力的他跨越了层层时空的阻碍来到了看似如同十一二岁孩童一般娇小的女孩面前,并伸手按住了她的头。
拧动、拧动、拧动――
生与死间的大恐怖令他彻底的超越了自我的束缚,轻而易举的引导出潜藏在他体内的力量,让他毫不留情的将面容姣好的女孩拧成了一个人头麻花。
然而、然而、她在笑?
诡异的一幕令见多识广的黑暗众卿不禁全身一寒,而后下意识的抽身而退。
“有点痛。”
清脆悦耳的女性声线,小小的女孩儿用双手按住自己的脑袋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方式将自己提起,而后被扭成麻花状的脖子如同树木被压抑已久的枝条一般舒展开来:“果然……阿尔弗列德,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
她顿了顿,注视着那在昏暗的天色下已然模糊的身形。
发出一声有如幽灵一般冰冷的笑声,她抬起右手,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随后一把精致的完全不像蒸汽时代风格的女式手枪就这么恰到好处的显现在了她的手中。
于此轻轻叩动扳机。
击针撞击子弹地步,两者的碰撞在空气中挤压出火花――
枪口喷出火焰。
枪声响起,死亡之花于焉绽放。
黑巫师阿尔弗列德,二十年前大瘟疫的创造者,赫姆提卡城荣光之裔的死敌,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子弹之下。
不――或许子弹这个概念本就不普通,至少在这个时代并不普通。
在这个蒸汽方兴未艾的时代,在这个文明倒退的黑暗千年,在这个火铳与火炮即是火药文明的最高成就的历史进程之中,女孩手头那把隐隐还在吞吐着烟雾的精致手枪无疑是超越历史、超越时代、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产物。
但抛开这一点来看,这仅仅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手枪。
攒射而出的也只是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子弹。
两者都并未蕴涵丝毫的神秘,不说黑巫师那近乎不死之身的化身,就连一名普通的荣光者在有一定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都可以躲开。
可是……赫姆提卡近二十年的梦魇在这简简单单的一枪下就此死去。
简单干脆,一击必杀。
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就这么死了,死在了子弹撕裂的枪口之下。
――正中红心。
不是不躲,是无处可躲,不是不闪,是闪无可闪。
不是不激活化身,而是他已经激活了化身。
但他还是死了。
因为,这就是命运。
黑发黑眸,在艾米・尤利塞斯面前自称魔女嘉苏的娇小女孩,其枪口所射出的不单单是子弹,更是编织好的命运。
名为死亡的命运。
――早在子弹出膛之前,早在开枪之前,一切便业已注定。
就算黑巫师阿尔弗列德再强大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万倍,在这一枪之下注定无所遁形,无法阻逆,只能在绝望之中迎来注将到来的死亡。
因此,她是魔女。
司掌命运的魔女――
魔女嘉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