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谷学院(16)
“竹……阵?”出身将门的宋江自然对阵这个词不陌生,只是他所知的阵,不说都是需要人来操控的,至少人是主体,然而陆怀烟所说的竹阵,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
陆怀烟翻身下马,招呼宋江照做,然后牵着马,对他说道:“跟着走,别走岔,这里面很危险的,有机关陷阱,也有凶猛的食铁兽,更有很多连名字,连原理都叫不出来的危险。”
宋江闻言悚然,老实地跟在陆怀烟的身后入林,左右看看后问道:“陆叔,这两边的竹林尽管不是一模一样,不过想要分清楚也要大费周章,您走得这么快,没问题吗?”
陆怀烟笑道:“当然没问题。只要老老实实地沿着山道走过来,正对着入林,我们就没有危险。整个山上的竹阵都在元昌兄的掌控之中,我们一入阵,他就已经知道了。”
宋江听到这里,只有咋舌不已。片刻之后,他见旁边几步开外的一株翠竹下,懒洋洋地踞座着一头前所未见的奇特小兽,便向陆怀烟问道:“这是什么动物?”
陆怀烟瞅了一眼,答道:“这就是食铁兽。”
宋江愕然,这食铁兽长得憨态可掬,远不如名字那么凶悍骇人。白色圆脸黑色大眼袋,白色的圆滚滚身子和黑色同样圆滚滚的粗短四肢,怎么看都是一种宠物而非看家护院的猛兽。
陆怀烟似是看出了宋江的疑惑,补了一句道:“别看它现在这么温和,真打起来,有一个算一个,南海城里能打得过它的地级武者不超过一手之数!”
宋江心道长见识了,多瞥了一眼这只食铁兽,便不再多言。不用比了,他和陆怀烟两人加一块,应该能抗衡一个刚入地级的高手。只是,地级和地级是不一样的。境界、功法、招法、杀法、经验,重重因素影响下来,距离便会是天差地远。这个事实,去年秋猎的时候,宋江便已亲身领教过了。
宋江脑海中的天书,在这段时间里,被他发掘出来有记录和强化自身记忆的功能。他反复研究当日的情况,最后得出结论,哪怕宋恪和陆子昂两位年轻力壮的地级武者都在,也无法避免那个悲伤的结局。如果没有人肯自我牺牲,留下断后,让其他人逃,而是固守待援的话,他们绝挨不到何言的救援。
竹林茂密,不过仍有点点天光从叶缝中洒下,清幽而不阴森。
陆怀烟经过一块大石后右转,最后一段行程不长,只二十来步,前方便豁然开朗,显出一座宅院。
院墙由竹子扎排构成,中间大门敞开,一架轮椅抵在门槛前,李元昌白发苍然端坐其上,冰冷的目光扫视下来,问道:“来此何事?”
陆怀烟先道:“哥,小弟来探望你一下都不行吗?”
对于这个厚脸皮的表弟,李元昌也没办法,唯有冷哼应对,然后看向宋江,随后顿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宋江莫名其妙,不过因是有求于人而来,答道:“十八,再过几个月就十九了。”
李元昌道:“那也不大。多打熬两年,那枚真元种子的频率便会完全与你合为一体,到那时,你再升地级也不算迟。”只一眼,李元昌便把宋江看个通透,尽知他的来意。
“哦,是!”宋江知道了武功停滞只是暂时的,点头称谢。
陆怀烟这时却嚷道:“哥,我知道你有办法现在就解决的,何苦要再多蹉跎他两年!他家里两个兄长可都已经是地级的了。现在小孩一个个都把我们这些长辈赶超了哟!”
李元昌眨眨眼,似乎有了些兴趣,问宋江道:“你先说说,你那两个哥哥分别是几岁?”
宋江如实答道:“大兄长我三岁,二兄仅长我数月。”
李元昌忽然不停地呵呵笑,只是这笑容冷得瘆人了些,他说道:“‘昆仲俱英杰’!好啊!好得很!”
宋江没听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然而旁边的陆怀烟却是脸色一白,想起了一件往事。二三十年前,如今的皇室姚家,固然是被称作为天下第一世家,不过中州李家的声势却也一点都不逊色于姚家。
旁系升字辈的李升平、李升圆,开字辈的李开继,李开往,主脉的李元隆、李元宝,都是名传一州的青年才俊。而其中最为出色的,则是出自主脉家主大房的李元昌、李元炎两兄弟。
在中州与蒋长泽齐名的大名士侯冠中,曾为李氏诸俊批语,当先便是这句“弟兄俱俊杰”,接下来便是“李实岂多期?”
只是,时至今日,已经不是李实岂多期,而是李实已无期了。
当年李家那批佼佼同侪的年轻人,在短短数十年间,已凋零殆尽,只剩下留着残躯僻居南海的李元昌,以及辣手囚父叔杀兄弟,侍奉新朝的李元炎两人。不,在八大世家中,与陆家一齐垫底的李字世家的家主,现在叫做李万年了。
陆怀烟知李元昌笑得悲凉,宋江看李元昌笑得古怪,两人都以为这次求他帮忙是没戏了,可是李元昌忽然停下笑声,对宋江道:“上次我出手帮你,是看在你父亲的情分上,但是这一次你可没有多余的情面好讲了。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作为交换,我助你升上地级!”
路转峰回,宋江心中一喜,不过他强忍着一口答应的冲动,问道:“请问前辈有何条件,只要宋江办得到的,必定戮力去办成!”
李元昌淡淡地道:“这事对你来说并不困难,只要你将陈凝的名字,从你李家的户帖中划去即可!”
宋江勃然色变喊道:“不行!这不可能!”这一次他的反应比上回李元昌要把陈凝来带这里闭关还要激烈。
户贴上除名,就意味着分为两家,以后各不相干(至少法律意义上),这让已经把陈凝视为家人的宋江如何舍得!
李元昌又开始微笑,依旧笑得很冷,而言语则更为冰寒刺人:“她自姓陈,你自姓宋,既非兄妹,又非夫妻,同在一帖,才是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