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好会儿,刀歌终于还是朝起儿走了过去。
“其实想想,要是把这河里全换成沙子,我想景色未必就差很多啊,反而是种奇观呢!”刀歌走到船头看着水面笑着说。
“师弟,你来了。”
刀歌看着起儿,说:“我只是觉得凉叔这个比方打得不怎么好。换作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因为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织云对你而言很重要,但师父、凛山对于你的意义你也很清楚。”
起儿望着远处,眉梢紧锁。
“但我向来的作风就是,一旦下了决定就去做,做完了,就不后悔。”
“师弟,你觉得织云会害我们吗?”
“谁知道呢?我一般不怎么相信不太了解的人,但是我也不会刻意不去相信他们。比方说现在我碰到一个真正的好人,他说的全是真话,但是我不了解他,所以我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对于自己比较了解的人,就比如说阿奇,就算他变成了坏人,我也还会相信他的。我想,这都靠自己去感觉吧。”
“嗯……”起儿点点头。
“其实再想想,虽然你怎么选都是错的,但是你怎么选也都是对的。”
起儿一笑,说:“嗯,我知道了师弟。谢谢你。”
一会儿后,起儿回到了船舱。船舱里比之前更安静了,就只有刀歌还醒着,其他人都睡着了。刀歌低着头,也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起儿坐在了织云的旁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手臂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船悠悠荡着,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这是难得的一觉,似乎一下子把他们拉回到了安定的生活。然而这安定并不长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做一个美梦。
船停下来了。船舱的门帘被撩起,光线射了进来。他们被喊声叫醒了,睁开眼,发现面前已经站满黑衣人。刀歌第一反应便是起身,但是他感觉浑身无力,一下没起得来。
“跟我们下船。”那几个黑衣人把他们围在中间,用刀指着他们。
现在他们都恍悟了,原来他们是中了迷药,所以才睡得这么死。这迷药无色无味,加上船舱内本身就气闷,他们警惕也放得松,所以不经意就都中了毒。至于织云,这点迷药对她来说本来是雕虫小计,她本可以轻松识破,但是躲在船上的杀手正是看到织云睡着了才开始下药的。
从船舱里出来,他们发现他们竟然又回到了之前上船的地方。只是这里多出了更多的杀手,个个身穿黑衣,手持武器。
刀歌:“这是……”
正当刀歌不明所以时,那个之前掌舵的船家从船上也下来了,他脱去布衣,露出一身黑袍――原来他也是沉鱼的杀手。
乌迎面走来,一上来就对织云道谢:“大小姐,多谢你了。”
织云还没明白状况,说:“乌?你多谢我什么?”
“多谢大小姐的迷药啊,不然计划没这么顺利。这下好了,算是一网打尽了。”
这时刀歌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织云的身上,尤其是余凉,他似乎有一种自己的预料被印证的感觉。而起儿也是十分震惊的。
织云却一脸不经意的模样,说:“你说什么呢。”
水嶙峋咬牙切齿地说:“果然是你这个贼女……”
织云莫名其妙:“什么是我?”
“你还狡辩,第一个睡着的就是你,你假装睡着让我们对你放松警惕,然后你就趁机下迷药。”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
“还不承认!算我们瞎了眼,竟相信你!”
“敢这样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果然啊!我们很清楚你是谁!”
起儿脑子混乱得不得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他看着织云。
织云看着起儿摇着头说:“我没有,不是我。”
“跟船家讲话的也是你,那肯定是什么暗语吧!”水嶙峋继续追问。
“我都没见过他!”
“你当然说你没见过他,他就是你们沉鱼的杀手!”
“我……我什么都没有做!乌,你告诉他们,迷药不是我下的。”
乌:“对,迷药不是大小姐下的,是我派人去船上下的。”
乌现在说这话,更让人怀疑织云了。
起儿拉起织云的手,看着织云的眼睛说:“织云,是你下的迷药吗?”
听到起儿这话,织云一下就急了:“你……你也怀疑我……”
起儿不停地摇着头:“我没有……可是……”
织云甩开起儿的手:“你怎么能怀疑我……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织云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布满了脸颊。
“我……”起儿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喉咙痛得说不出话来。在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出选择了,但现在,他似乎没得选择了。河面上吹过来的风把织云的头发吹乱了,让起儿看不清织云的脸庞。
乌这时微微提起了他的嘴角。他躲在船上的手下把余凉和起儿的谈话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些话,让织云和刀歌他们起内讧。他又开口了:“放心吧大小姐,我答应过你的事一定会兑现的。你现在把他们都带来了,我会到沉鱼大人那里替你说话,让你和那个小子在一起的。”
这话让刀歌他们所有人都震惊了。余凉尤其愤怒:“起儿,你若是敢和这个贼女在一起,就不要再叫我师兄!”
“师兄,我……”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师兄,你还记得师父对你的苦心,你现在立马给我过来!”
起儿面临的选择是如此艰难:心爱之人正泪眼汪汪地在他眼前啜泣,而他身后,是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师兄。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呢?
“大小姐,请跟我回绝世,宾客与沉鱼大人都还等着您。”
织云转身,哭着朝乌慢慢走去。
起儿:“织云……”
织云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她的身子还在因为啜泣耸动。
凝望着织云逐渐远去的背影,起儿心如刀绞。忽然,刀歌的那句话在他心中响起了:“这都靠自己去感觉。”
这都靠自己去感觉,然而自己感觉到什么了呢?起儿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平静。是快乐、激动、兴奋,也是痛苦、折磨、煎熬,这就是他在织云身上收获的感觉。和织云在一起的一幕幕,就好像发生在刚才,难道他就要这样失去她了?他就要失去那些感觉了?
起儿的脚忽然不听使唤,突然迈了出去。一步,又一步!起儿像被人推了一把,他跑到织云身边,抓起她的手就往后跑。
万念俱焚的织云从来没有想过起儿此刻会忽然出现,而且一句话也没说就要带她走,但是她的脚好像和起儿一样也不听使唤,只顾跟着跑。
不只是织云,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起儿会这样做。刀歌、坤奇、翔飞、余凉还有水嶙峋都睁大了眼睛,或惊讶,或愤怒。连乌也顿住了。
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起儿拉着织云跑到河边,纵身而起飞向一条小舟。织云手腕上那紫色的小布带随风飘舞,两人在空中对视,这一眼,这一刻,放佛世间的所有都化作了云烟。
两人落在舟上,起儿运气后一掌朝后推去,舟后的水面被这强劲的内力激起一道巨大的凹槽,水花也溅起一大片,小舟则像离弦之箭般瞬间就冲走了。
乌随即命人去追。
刀歌他们几个趁着混乱逃到了开始那艘船上。
余凉:“不可再往上游,必须尽快过河。”
水嶙峋:“嗯,再往上游走毫无意义,到南城还有机会。”
余凉问水嶙峋:“你的手伤势如何?”
水嶙峋一笑,他知道余凉的意思,说:“放心,那贼子还不至于能废了我。就凭这一只手,掌舵是没问题的。”
余凉点点头说:“刀歌、阿奇,翔飞和我下来。”
他们三个便跟余凉下船舱底下去了,余凉:“坐好,用力踩,必须要快。”
翔飞的腿劲好,坤奇力气大,所以两个人被分开:坤奇和刀歌一边,翔飞和余凉一边。四人踩着踏板,带动船底下的滚轮,船一下就加速了,朝对岸驶去。
乌命人传话回绝世,然后开始分头行动,乌带领几艘小船追起儿和织云,断则追刀歌他们。
水嶙峋在喊:“他们追上来了。”
余凉:“加劲!”
四人便又是一顿狂踩,船逐渐靠近岸边了。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他们乘坐的是大船,会搁浅在岸边,无法顺利上陆。
水嶙峋熟悉这里的一切,他知道离这里最近的码头就在上游不远处,所以他现在犹豫了:是搁浅在岸边大家趟水上岸还是逆流而上到码头上岸呢?他回头看,他发现后面追他们的船已经被水流冲到比他们更下游的地方,因为小船的稳定性更差,所以受到水流的影响也更大。形势乐观,水嶙峋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调转船头,开始朝上游驶去。
刀歌只觉得突然一下好像难踩了许多,问:“怎么回事?”
余凉:“在往上游走。”
“不是说直接过河吗?”
“我们应该相信他的判断――再加把力。”
刀歌便咬着牙使劲踩,他的腿已经不酸了,而是麻木了。
船的航向的变动不只是刀歌察觉了,乌也察觉到了。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意图,便命令手下加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