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一站而起,怒道:“那以你之言,怨龙坑死去的那些人,就只是你二人之间的相让?好不讽刺!”
陆成胸廓剧烈起伏,这等事实真相,是他绝对容忍不了的。
诸葛奇睁开眼,收掉脸上的笑容:“若你为帝,看众生苦海,便自有取舍。”
“他自敢舍身,就能舍人。”
“青云和云来,若要成就王朝,或是王宗,就必须有升台!”
“万民在世,救之功德无尽!身在帝王将相,这点,必须得看清。不然,若是四处妖兽袭来,整个青云,将会毁于一旦。”
“如何选?”
“你若为帝王,你如何选?”
诸葛奇反问。
陆成不答,不知如何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所以他陆成不是君王,也做不了君王。更理解不了君王。
陆成起身,踏出洞府。
话不投机半句多。
“小友好走,一生所过,必不再看青云云来,不过,青云云来,必永记小友之恩。”
“声名之恩。”
诸葛奇远远负手。
他的话,就只有陆成和秦罗烟能够听到。
陆成跨舟,穿破了云来山的护山阵法,朝着东南,一路远走,再没丝毫回头。
诸葛奇一叹,低沉自语说:“若青云一破,众生入得是死海,而不是苦海。我都不敢选,他却敢选。”
“我终究,还是不如他啊!”
接着他朝东北而望,那里有一州,叫徐州。
徐州里,有一城,不设城墙,叫国都。
国都之内,有一碑,叫无上功德碑。
功德碑上,有万千之名。
所有的功名尽数被记上,不论生死。
但不论什么时候,上面都没出现过两个字。
这两个字,就是木來……
黄舟上。
陆成偏头,对着沉默的秦罗烟问说:“你能看懂吗?”
秦罗烟摇头:“我看不懂,也不知道自己懂不懂。反正我生下来,就有人告诉我,这世上,其实没一件事,能够真正被看懂。”
“也没有一件事没有理由,没有一件事,真正地需要一个理由。”
“一切修行,说起来都不过是自入迷尘,自寻苦海,自找烟台。”
“迷宫怎么能走?苦海怎么能渡?烟又如何做台?”
“所以,一切都是庸人自扰。”
“可,她们又说,若是不扰,又该怎么生存下去?”
“毕竟,妖是要吃人的。”秦罗烟说,说的语气很淡很淡,似有无限的惆怅。
陆成道:“更多的时候,其实人也在吃妖。”
“更多的时候,其实人在吃人。”
秦罗烟回道:“可是,更多的时候,人也只是为了活着。”
“妖也只为了活着。”
声音低沉,还带着些许的泣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连自己最后到底会如何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最后变成一颗杂草。会不会被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
“即便野草再生,也是另一株草。”
陆成一笑道:“所以还是活着好,别管那么多,也别看那么多,别想那么多。”
“该吃什么就吃,该看什么就去看,这样活着,是最不累的。”
秦罗烟收起哭泣,幽幽地道:“那只是你说。”
“我却连这个都做不到。就比如现在,我依旧是你的半个阶下之囚。”
陆成一用力,身下的黄舟速度越发地快:“我不囚禁人,除非是你自己囚禁自己。”
“我来了,就只想去看看。你还知道你从哪里来,我却连哪里来的都不知道。”
“但我还是想去看看,看看这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其实,我比你更是,连这个都做不到。”
“你知道吗,有很多次,我都想回家。”
“回到家,美美地睡一觉,找个工作,再找个老婆。不用杀人,没有妖兽,没有什么帝王,至少表面上,你有钱,就可以有很多的平等。”
“而不是出身怎么样,就会被无数人惦记。”
“那里,没有。”
“再看看直播,偶尔打打游戏。吹一吹牛逼,再找几个损友撸一撸串,扯地谈天,这日子好不爽……”
……
黄舟从未再回过头,也从未再转过向。
只是,在出青云的边境时候,二人来到一酒楼休憩。
听到楼上,有一人拍着铁板在唱。
“且说那青州白袍恶客,杀人不尽,见陆成就斩!一路杀了数百冒那陆成之名的人。”
“一去东南,手下杀孽更甚,几乎是手下绝无生命。”
“这恶人,在出走剑州之后,竟直上入徐州,大扰国主封王盛世。”
“只一眼,半国君王陆成成老叟骨干,好不凄凉?”
“只一走,无数苍甲锦衣卫就身首断,好不冷血?”
“只一枪,半边皇城无数苍甲皆被乱,好不猖狂?”
“只一言,那大唐东来的皇子就被斩,好不冷漠?”
“只一语,我青云国主木來就自尽亡,好不荒唐?”
“这白袍恶客,手下命数累累,简直就是魔王再世。万人尽想诛!”
“可惜我青云,怨龙坑起功德碑上,青衣半国君王被其斩。”
“可惜我青云,万民爱戴功德无尽,国主木來因其填他怨。”
“可惜我青云,气运势弱无人能挡,杀不了他祭奠两君王。”
“如今娥皇继位,虽为一代女帝,却依旧雄才伟略,能使我青云万寿无疆。”
“只一继位,那怨龙坑数百被怨杀的将士被平反!”
“只一继位,那杀功德英雄恶人便成祭品被祭奠!”
“只一继位,就还了他国之怨,保我青云百姓免遭屠戮。”
“只一继位,就下龙令,但凡我青云堕武,尽往远处开扬。”
……
唱声渐渐歇罢,楼下众人一群摆手叫好。
还有人载歌载舞,还有侍女穿梭添茶,简直就是热闹非凡,似有无数人,恨不得将那白袍恶客斩下。
似有无数人,恨不得把那女帝王夸!
楼下,有一青衣少年和白衣少女走出。
白衣少女偏头问:“喂,你听了这唱,作何想?”
“歌声很好,歌音天籁!”青衣少年评价。
“那内容了?”白衣女子还是很好奇。
“各有各的听法,各有各的看法。说书人如何唱,就如何听就是了。”青衣少年回。
白衣少女脸色僵住很久:“那倒也是。”
“走吧,唱词都换了,也该启程了。是真正地该启程了。”
“好。”
二人远走。
还听到说书人依旧在唱:“国主从未死,护我青云永无疆。”
“女帝为君王,也必领我青云直上……”
“如今云来受封,青云为属,可云来云散,青云却总往青天才能看……”
声音幽幽,越来越远,直至听之不见……
(第二卷终,明天开始第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