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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回到“空屋”时,璀璨的魔法星河已向西侧倾斜了约有三分之一,盗贼虽然看不见魔法星河,但仍能从天光的明暗与普通星辰的亮度大略分辨出现在的时刻――原先在他尖颚港的住所里,也有着一只与黑发施法者所有的计时器相仿的小玩意儿,只是它和其他东西一样,自从他被“银指”作为替罪羊交出去之后,就不知落入了那个杂种的手里(很有可能就是公会的法师,精准的计时器向来就是施法者们的心头好),不过葛兰并不十分怀念它,一是它对老练到可以用呼吸与心跳计数的盗贼来说并非必需,二是他总还能弄到这么一个的,就像之前他积聚起那笔可观的财富那样。
他们所租借的三个“空屋”链接在一起,呈一个不对称的三角形分布,其中只有葛兰与伯德温所共享的小屋是黑暗的,其他的两间都透出了微弱的灯光,不得不说,位于暗蓝色的天穹与深黑色的海水之间的空屋就像是某种精致而美丽的玩具,因为它的主体结构是珊瑚的关系,周身有着细密的小孔,光从这些小孔里投射与折射出来,就像是在白色的雪花石上镶嵌着数以百万计的砂砾般的透明坚石,一如繁星般璀璨,又一如海水般的温柔,就连水中的倒影也是那么纯净无暇,完美无缺。
这个景象令得从不关心这些的盗贼也不禁为之短暂地驻足欣赏了一会,然后把他的注意力带走的是一股鲜美而甜蜜的芳香。
葛兰一眼就认出了那只曾被梅蜜拿在手里的锅子,它被半埋在木炭的灰烬里,保持着滚热的温度,里面不但有一大块蟹肉,还有好几只已经敲碎过以便入味的蟹脚,考虑到盗贼可能回来很晚的关系,凯瑞本给他留的是用红咖喱烹制的那部分――异界的灵魂在本位面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擅长烹饪的人。但他有个长处就是不会吝啬香料和糖(虽然他差点就放多了咖喱),雪白的蟹肉浸没在红彤彤的粘稠汤汁里,香味浓郁就像是你一伸手就能抓住,就算是个已经饱足的人也未必能够受得了这份诱惑,何况葛兰早就饥肠辘辘了。
一整个黄昏与小半个夜晚他都在忙于周旋与买卖,血红酒与朗姆酒在黑黝油亮的桌子上推来推去,桌面上确实有佐酒的小餐点,但都是些红喉港的特色食物――海星、海参、水母还有一种很小的尖头螺,根本吃不出什么味儿,除了大小与肉质可以说是毫无区别。都有着那么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如果能让葛兰找到第一个想得出把这些东西拿来吃的家伙他准会一刀子一刀子地捅死他,颜色艳丽的海星被成盘地蒸熟端上来,翻开外皮就能看到又像是凝固的脓疱又像是赘生物的暗绿色的东西,当然,你可以把它叫做海星肉,当地的人把它撒上盐,浇上烈酒来吃,而葛兰尝过第一只就差点把它以及胃里所有的东西贡献给了旅店的地板。
为了逃开海星他吃了水母,据说是水母的皮然后经过腌制而炮制出来的。对了,某个经过红喉港的法师给了它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海月亮,但对葛兰来说。无论是海太阳还是海月亮又或者是海星星都无法改变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块无味无色牛皮的最终结果,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胃里沉甸甸的。
既然已经有了前面两样,又怎么能少掉海参呢,说实话。这种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褐色的大蛆虫,吃起来也一样,它还被整条地放在汤里。竖着它的尖刺。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是谁先把这些东西放上了桌子,一个同行告诉他这些原本都是奴隶的食物,直到某个领主觉得即便给它们吃这些也太浪费了。
“吃惯了还是不错的。”那个人说,一边呼里呼噜地喝着他的海参汤。
凯瑞本交给葛兰的皮囊里不但有着上百枚金币,还有着十几颗未经打磨的宝石――这种石头在混乱地带也是可以作为硬通货使用的,旅店里不是没有好东西,最起码的,新鲜鱼肉、龙虾、羊肉或是鸡肉还是有的,问题是葛兰并不准备让自己变得太过显眼,请人喝上一杯廉价的麦酒或是朗姆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你愿意在食物上花费太多那么你想要其他什么东西的时候也得拿出两倍或是三倍的代价来。
“但你的主人似乎不是个那么吝啬的人。”那个人说,他是红喉港的一个盗贼,没有工会,在龙火列岛这种情况很常见,领主不允许有任何人掌握着超越自己的权柄,牧师与盗贼于他们而言都是想要谋夺列岛的一丘之貉。
“你也说了那是我主人。”葛兰喝了一口朗姆酒,借着烈酒的味儿将海星肉的腥臭冲淡――他没说自己与施法者是同伴关系,这只会带来多余的警惕,只说自己被他雇佣。
“但这些东西――有些只有施法者才会需要……这是你主人要的吧?”
“问题是我不想白干。”
“你可以把价钱抬高些。”
“你是说让我对一个施法者说谎?”
“不是一样从里面弄钱?”
“不,不一样,一只狗只想吃块骨头的时候你当然不会介意,如果它想要吃你汤里的肉呢?”
“这个价钱我们弄不到你要的东西。”
“红喉港并不止这一家旅店或是酒馆对吗?”
“别太得寸进尺。”
“你觉得……”
人们突然的喧哗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葛兰从诸多身体的缝隙间瞟了一眼,一个女人,或者说,一个女性奴隶正被拖入旅店的前厅,很明显,今天这儿又能开赌局了。
葛兰将自己的匕首放在桌面上――不是那柄精金匕首,而是从考伯特的船员之一那儿弄来的,精钢质地,鲨鱼皮的鞘,他将匕首拔出一点,匕首的刃上闪烁着浅淡的光芒。这是他请克瑞玛尔做的魔法效果,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戏法,但如果只是用来警告或是欺骗的话这点就足够了。
“好吧……好吧,”那个人举起双手,沮丧不已地说,“真是活见鬼了,施法者们总是很慷慨的。”
“我不是施法者。”葛兰说。
那个人起身离座,但他的酒杯还放在原处,杯子里还有大约两三盎司分量的朗姆酒,这表示他还是要回来的――在一个强壮的男性――他的手臂上纹着一枚下方交叉陈列着两柄细弯刀的骷髅。表明他是海盗船上的一个重要人物,在女性奴隶干瘪的胸部上留下第十五道伤口的时候,那个人就回来了,他打开拎来的皮囊让葛兰看货,里面的东西十分驳杂,但成色确实不差――有些上面还带着不祥的血迹。
就像盗贼公会一样,海盗船上也有法师,他们会留下自己需要的东西,其他的就拿出来换成金币。还有一些施法者,往往会因为麻痹大意而被盗贼偷去次元袋或被刺客窃去性命。
葛兰飞速地点选了自己需要的东西,那张纸条上的内容已经被他牢牢地挤在了心里,然后依照之前说好的价钱――虽然那个人一直在不甘不愿地叽叽咕咕。但葛兰并不是一个新手,他知道那个人就像他一样满意于这次交易,黑暗中的买卖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总是干净利索,某些时候他们比街头小贩更热衷于讨价还价。对金币表现的一无所谓甚至会让他们误以为你将他们当做乞丐看待――他们会万分恼火,而你永远也不会想要知道像这样一个小人物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盗贼离开他们的桌子时,那个人也站了起来。既是护送也是监视,他们需要经过的地方包括被人群簇拥着的前厅,银币与金币投入木桶里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在那个人设法挪开一个酩酊大醉的半兽人时,葛兰稍稍停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女性奴隶身上,她浑身不着一物,没有受到捆绑,但就算是刀子落在她身上她也一动不动。
旅店的火把照亮了那个区域,因为失血,她的深褐色皮肤泛起一层死灰般的白色,盗贼注意到她的背部有着一个很大的方形烙印,大的几乎覆盖了整个脊背,最上面用约有一个婴儿手掌大小的端正字体写着“我是龙火列岛的奴隶”,下面详细地“写”明了她是属于哪个领主的,又归属于哪个地区,哪个官员,哪个管事,干过什么活儿,配种几次,生育几次,不夸张的说,你只要看看那些新旧不一的烙印,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完她的一生。
“怎么样?”那个人说:“你想要下注吗?”
“不。”葛兰说。
当第一口蟹肉被送入嘴里的时候,盗贼就几乎是转瞬之间就将那个奴隶抛到了脑后。
在看到伯德温留给他的牡蛎时葛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用自己的匕首把它们一个个地撬开吃掉了,生牡蛎的滋味很难形容,但无论如何也要比海星肉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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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阿尔瓦给你的法术书?”
“是的。”异界的灵魂说,这本法术书和部分施法材料被放在一个次元袋里,它并不是阿尔瓦亲手抄写的,他的法术书未必能够适合现在的黑发施法者使用,所以这本是他弟子的备用法术书,在知道克瑞玛尔的次元袋被小魔怪偷抢走了之后,三个法师就商量了一下,阿尔瓦拿出了他的次元袋,他的弟子献出了他的备用法术书,而安东尼奥补充了一部分材料,所以黑发的施法者才不至于如同大富翁游戏中被迫卖掉了所有卡片道具的玩家两手空空地度过一段尴尬又危险的时光。
阿尔瓦法师的弟子所用的法术书上所抄写的法术最高六级,但已经足够巫妖应付过现今的大部分局面,只是无论是阿尔瓦还是安东尼奥,又或是阿尔瓦的弟子,他们谁也没在次元袋里装上抄写卷轴用的纸张与墨水,还有一些施法材料――每个施法者的施法习惯都是不相同的,他们所擅长与倾向的法术更是各有春秋――凯瑞本觉察到克瑞玛尔正在逐渐形成自己的小型体系,不,应该说……他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了框架,而他一直以来所做的,不过是在加强与固实他的体系,这和凯瑞本见过的施法者都有所不同――就算是精灵。他们在成为法师的初期也会三心二意,犹豫不定,或许有个阶段他们会非常喜欢使用雷电系法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又开始更多地驾驭火焰,但最后他们可能固定在力场、音波甚至是幻术上面。
“那本龙语法术书?”
“也在那个次元袋里。”克瑞玛尔说:“我觉得那只小魔怪可能就是为了它而来的。”
凯瑞本点点头,在来到龙火列岛后他也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个推论可能是最为正确的。他不觉得克瑞玛尔的次元袋里会有别的什么能够吸引一只如此狡猾与耐心的小魔怪……甚至可能是只经过了伪装的小魔鬼,无论如何,它的主人都不会是个泛泛之辈。
不过让凯瑞本真心来说,他不太希望克瑞玛尔保留那本法术书。即便克瑞玛尔说过他并不懂得龙语,但龙语法术终究是种强大而邪恶的法术,而施法者们总是渴求力量,他很担心,如果有那么一天,克瑞玛尔体内的另一半血液中蕴含的贪婪盖过了精灵血脉赋予他的冷静与理智,他会不会试图解读这本书,以此从中取得原本不该有的,虚伪的辉煌与荣耀?
精灵不想让克瑞玛尔知道的是。他曾依仗着克瑞玛尔对他的信任,检查过他们的行囊与那只新的次元袋,他所担心的就是他的手指伸入皮囊和次元袋时会被坚硬光滑的封面灼伤,但没有。
克瑞玛尔从未对他说过谎。如果可以,凯瑞本真希望黑发的半个族人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有洁白的思想与纯净的灵魂……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灰岭会坚持将服役满六十年的半精灵驱逐出去的原因。
葛兰的工作做的不错,异界的灵魂检点着各种材料。明天巫妖就会开始抄写卷轴,在准备妥当后他们就要开始寻找侏儒了。
阿尔瓦法师提醒过,比维斯法师。也就是克瑞玛尔的“导师“正是龙火列岛上一个领主的儿子,虽然他从未明确地和人提起过他的家人,但他在碧岬堤堡与白塔定居的时候,确实有来自于龙火列岛的人给他送来金币与礼物,他和他的妻子所居住的小楼就是来自于他父亲的馈赠,不然的话,就算比维斯是个施法者也未必能够与执政官毗邻而居。
如果他们无法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找到能够为伯德温打造一支魔法手臂的侏儒,他们或许可能需要向比维斯的父亲,一个龙火列岛领主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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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海豚”在赌桌上输了一大笔,这对她的奴隶来说,是件极其幸运的事儿,因为这样她就没多余的钱去买一个新奴隶了,而她总还是要一个能帮她背货的牲口的。
她和她的奴隶住在一个旅店里,别误会,今天的“宽海豚”可没那么多钱去住一个有家具的房间,她连几个人共享的房间也借不起,至少在这几天。所以她和旅店的主人睡了一觉,换取她在旅店打烊后睡在前厅地面上的权力――死掉的赌注刚被拖走,地面还残留着温度与血腥气味,凝结的血液将灰色的石板缝隙都给填满了,睡在上面“宽海豚“只觉得一阵阵的发冷,感觉自己也快要成为一具冰冷的赌具了,她叫她的奴隶躺在她的脚下,然后将那双粗粝的双脚塞进奴隶的腹部,这大概是唯一不会感觉搁楞的地方,毕竟哪儿不会长骨头,奴隶的体温温暖了她的双脚,但还是太薄了, “宽海豚”在半睡半醒间咂了咂嘴,决定她的第七个奴隶一定要胖一些。
她被人抓着头发提起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在被拖出旅店的门时她想要大叫,被一刀抽在嘴上,她的牙齿顿时飞了出去。
抓着她的人就像抓着一块发臭的油脂那样轻而易举地把她扔到街道上,“宽海豚”匆匆一瞥――在街道上晃荡的乞丐、娼妓与盗贼都消失不见了(他们当然是没有下班时间的),大概有十来条影子在她余光所及的地方晃动,黑影屈起的手肘放在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地方。
“你见过这几个人吗?”一个声音问道:“一个黑发的施法者,一个淡金色头发的精灵,一个没了一条手臂的骑士,或许还有一个盗贼,一个牧师,一个红发的女人。”
“宽海豚”眨着眼睛,她还想着能从中捞点什么,但随即抽打在她脊背上的一鞭子立刻让她变得又清醒又明白。
“是的,尊敬的大人。”她深深地低着头,双手与膝盖紧贴着石板,头放的几乎和她的奴隶一样低:“大人……他们是老鲑鱼的客人,从我这人买了一点吃的和用的,一个黑发的施法者,一个弗罗的牧师,还有一个淡金色头发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精灵,我没看到他的尖耳朵,一个年轻男人,或许是个盗贼,请宽恕,我只是个见识浅薄的人,并不太确定。”
然后她听到那些人简短地讨论了几句,他们的首领似乎并不准备去找老鲑鱼,因为老鲑鱼并不属于他们的领主,让那个老奸巨猾的混蛋参入其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带我们去。”那个提问的人命令道。
“宽海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旅店,但她立即为此挨了一鞭子,执鞭人的力量可比她大多了,技巧也要更为娴熟,鞭子落在“宽海豚”的腰侧,那儿可比脊背柔嫩多了,也更疼。
“别看了,”那个提问的人嘲弄地说:“你已经没有奴隶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