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
以他为原型?
丁继业心头大动,如果能得他金笔一写,那真的是天下知名,亿万民拥戴……
虽然真的起了这个心,但他却也还算清醒,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脸皮纵然厚如城墙,他也不敢真的让他写,唯有推脱……
林苏感慨万端,知州大人真是官之楷模啊,清廉、爱民居然还如此淡泊名利,林某今日一见实是敬佩得五体投地……
丁继业心头火烧,但也只能表示感谢。
对于林苏,他从朝官团队中得到了一个基本印象,就是跟这个人打交道要十二分小心,千万别当他是一个少不更数的少年,这个少年是狐狸精转世的,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但今天他还是没看出这少年的不同凡响之处,只能牢牢把握一个原则,少说多看……
你说我清廉爱民,我感谢,你要向我致敬我也受着,但我就是不起任何话题,且看你如何唱戏。
林苏似乎根本没有唱戏的打算,就等着猎狐山剿匪的结果。
猎狐山上的盗贼经历了一场极其戏剧性的转折。
前天晚上,他们得到了两大寨主的指令,下山大抢了一场,而且是针对丁家这头最肥肥羊的大抢劫,抢劫过程是美好的,收获是丰厚到极点的,而且抢到东西之后,两大寨主居然真的兑现了承诺,允许他们占有全部的战利品。
盗贼高兴得都快疯了。
整整一晚上,猎狐山如同过年一般,酒一坛坛地喝,女人一个个地玩,钱财一袋袋地收……
等到他们醒过来的时候,情况有些诡异。
三大寨主一个都不见。
怎么回事?
有些危机意识强些的盗贼立刻下山,走到山口就遇到了大军,三万大军将猎狐山团团围困,盗贼大吃一惊,赶紧回山,一汇报,所有人都急了,到处找寨主,寨主不见了!
盗贼开始慌了……
四面突围,但四面全是大军,将整个猎狐山围得严严实实。
几十个二级头目形成共识,大家不要慌,无非就是剿匪,猎狐山怕剿匪吗?哪年不来一次两次的?那都是做做样子的……
这么说倒也对,官兵剿匪从来都只是做样子的,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但今天的情况明显有变。
到了午后,三千官兵进了猎狐山,一遇上盗贼就是一顿砍瓜切菜,昔日软脚虾一般的官兵,今天如同换了一个人,真刀真枪地干啊,而且来的官兵全是高手,几乎清一色武宗,甚至还有几十上百个武极。
不抓人,不要活口,不要财产,就只要你的脑袋!
一时间,整个猎狐山一片哀嚎惨叫,尸横遍野。
盗贼们以前的感觉是对的,剿匪就是做做样子,这猎狐山乃是知州大人的编外力量,怎么可能真的剿?他出兵剿匪无非是顺应民心,骗取朝廷费用而已。
但今天,知州全家都被杀了,他还跟你来那些虚的?
从中午直到次日凌晨,林佳良踏遍了整座猎狐山,指挥着他的部下三百捕快和三千精兵,转战猎狐山,杀贼足足一千七百多。
太阳全部升起,最后一批盗贼被赶到北部山口,跟外围包围的官兵撞了个面对面,对面的官兵直接放箭,上万强弓,数以百万计的利箭如暴雨倾泄而下,最后三百盗贼全成刺猬。
看着最后一个盗贼倒下,林佳良捏一捏手中的一页金纸,长长吁了口气。
郑拓、雷军已经走了。
走了就太好了。
知州大人下的命令是,郑拓、雷军要抓活的,其余人众一律杀无赦,知州当然是想要知道这二人后面,到底有没有人指使。
林佳良不希望这种情况出现,如果郑拓、雷军出现,他必定是要将这二人杀无赦的,这二人都是窥人,以他的战力,想杀此二人难度极大,所以他提前将三弟亲笔写的战青词准备着,幸好盗贼全杀光了,这二人也没有出现。
胜利回程!
官兵在猎狐山杀贼,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三平县的最大新闻。
所有人一听,全都激动……
猎狐山盗贼,犯下累累罪行,真正是每个盗贼都该枪毙十分钟的那种,以前官兵也剿过,但老百姓都说,官兵剿匪是做样子的,官匪是一家的,而今日,官兵是动真格的,真的杀了猎狐山一个人头滚滚……
有人不信,说你看到了?
寻常老百姓当然看不到杀贼的场景,但他们会猜会分析……
有人说了,我相信是真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新来的县令叫林佳良,乃是今科状元林苏的二哥,林家兄弟出自将门,他还有个大哥在血雨关跟魔军大战的,林家兄弟最恨盗贼,当日海宁水盗屠城,这位新科状元出手,将几万水盗一夜之间杀得干干净净,如何能够容忍猎狐山盗贼在他兄长的辖区胡作非为?
众人全都激动了,新科状元?那是天上的星宿啊,到咱们这个穷县来当县令?
你怎么听话的?我说的是新科状元吗?是新科状元的哥哥来这里到县令,人家一个状元郎怎么可能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新科状元是京城监察使!知道什么叫监察使吗?那是知州见了都得行礼的大官……
有人叫了,陈老四,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
那个陈老四笑道:“好教各位得知,小老儿刚刚接到我亲家的一封家书,他三年前去了海宁,原本只是江滩的流民,吃了上顿没下顿,小老儿还时常为自家闺女而伤神,但去年七月开始,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状元郎到了江滩,亲手改造江滩,现在的江滩啊,人人有饭吃,个个有衣穿,我闺女还在林家厂子里做事,一个月的工钱说来你们都不信,二三两!海宁还刚刚建了学院,我家外甥都上学了……”
众人全都如闻天书。
陈老四道:“我亲家给我写信,是向我报喜的,他说了,林二公子到了三平当县令,你们三平县也有救了,林家兄弟所到的地方,全都是人间乐土!”
众人欢呼:“去看看林二公子去……”
“听说状元郎也来了,亲自送他兄长上任……”
众人一下子疯狂了,去!
陈老四开心地笑了,他接到亲家的家书是事实,家书里说的东西也是事实,但他亲家真正要告诉他的是,林二公子初到三平,需要大家伙儿的帮助,亲家你在当地还是有威望的,你得把群众组织起来,帮林二公子一把,三平这地儿可太复杂了,只有大家的帮助,才能让林二公子站稳脚跟……
现在他组织这么多人前往,就是对林佳良最好的支援。
林苏没有想到,林佳良也没有想到,林佳良的上任,会在民间引发这一曲,如果他们知道,也会感慨万端,冷水泼在墙上是有痕迹的,做了事情,是会有回报的,老百姓的回报方式就是,自发地、在他们视线之外,做一些事情……
老百姓的团队是从城外来的,而城中的百姓,也到了城墙边,因为他们将亲眼见证一个伟大的时刻。
正午,阳光明媚。
高大的猎狐山下,一队官兵由一个县令带队,回程。
县令在前,身后是他的捕快,再后面就是十几辆大车,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
城墙之外,知州丁继业身着官服,威严站立,他身边,一个年轻官员也静静地站着,城里城外,数万百姓目光齐聚。
林佳良走近,向丁继业鞠躬:“三平知县林佳良报知州大人,剿匪行动已经结束,杀贼两千零二十一首,猎狐山盗贼,除三名盗首李东来、郑拓、雷军先行潜逃之外,尽数剿灭。”
几个盗首都没有找到?
丁继业眉头微皱,手轻轻一挥:“验!”
后面的大车,隔板放开,黑布掀起,两千颗人头暴露于阳光之下,空气中立刻有了一股让人窒息的血腥气。
数万百姓也不知是谁最先大叫,无数人欢呼……
“知县大人威武!”
“知县大人为民除害……”
“三平有福……”
众人欢呼声中,十名乡老并肩而来,在林佳良面前跪下:“知县大人,小老儿等十人,乃是城外百里寨的,代表百里寨十万百姓,感谢知县大人为民除害,上任第一天就亲剿猎狐山盗贼。”
林佳良赶紧上前一步,扶起为首的老人:“老丈好意,佳良心领,此次剿匪,乃是知州大人亲临现场指挥,各位还是拜谢知州大人吧。”
场面很是诡异,民众冷静得有点过头……
拜谢他?拜谢他占了三平四成土地?拜谢他跟猎狐山盗贼勾结?拜谢他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其中一个乡老带头,来到丁继业面前,拜谢!
他就是陈老四,他不是个愣头青,他知道眼前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拜一拜知州,对林佳良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丁继业一定会忌恨林佳良。
场面终于正常了。
就在丁继业稍微松了一口气,脸皮稍微放松一点点的时候,又一个变故发生。
县衙的一个主事之人上前:“知县大人,你终于回来了,有一件事情很严重,必须立即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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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全都静音,盯着这名参事,此人姓周,单名一个宏字,在原来的三平政务体系中,毫无存在感,也是因为县尉和几套班子的首脑都被杀了,他才临时主持政务。
林佳良也很吃惊:“何事?”
周参事道:“今日有十多户商家前来县衙,称他们的地契被强盗烧毁,要求核查县衙存根,重新下发地契……”
林佳良皱眉道:“那你跟他们核对就行了,这等小事,何需此时提起?”
周参事哭丧着脸:“大人,最大的难题就是……县衙的文书室也被毁了,没有存根啊……”
什么?林佳良脸色大变。
在场之人脸色全都变了。
不管在什么时代,地契始终是一个家庭、一个家族最大的财富,金银可能被偷,名画可能被毁,唯有土地,在那里摆着。
种田需要土地,做房子需要土地,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土地。
所以,地契,是所有契约中最重要的东西。
地契万一被毁,还有第二重保险,那就是县衙的存根,可以对照存根重新下发新的地契,但现在,强盗进城烧了一堆的无数的房子,无数人地契都没了,县衙的存根居然也没了,那怎么弄?完全是死无对证。
丁继业的心头猛地一沉!
他突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需要知道,他丁家的地契可是全烧了……
但他之前并不急,因为他知道县衙是有存根的,别的老百姓想主张权力,或许很难,他一个知州自然不担心这个,使个眼色,就会有人将新地契送到他的面前。
如今,县衙存根没了?
后面城里跑过来十多个商户,同时跪在知州面前:“知州大人,你得为小人作主啊,小人的地契被万恶的强盗给烧了,找到县衙,这位参事大人非说县衙的存根也没了,小人的地可有百亩啊,总不能就这样丢了吧?那可是周家几辈子的心血……”
拼命磕头。
后面的一个人也大叫:“知州大人,为小人作主啊,小人三家店铺,从祖上传下来已经好几代了……”
一时之间,十人全都围住知州丁继业,纷纷哭诉。
丁继业一肚子的mmp,你们这一丁点土地,闹成这个样子,我丁家丢的地契比你们多十倍百倍,我自己的事情都没想明白呢……
就在此时,林苏一步踏出,挡在丁继业面前,沉声喝道:“拦官哭诉,成何体统?你说你家地契被烧,有何为证?你说你有百亩土地,你就有百亩?莫非你随手一指,这片土地全都是你家的?简直岂有此理!”
那个商家吓了一跳:“这位大人……这片土地小人可不敢乱指,这是知州大人家的……”
“放肆!万民当前,你居然敢拉知州大人下水,是何居心?”林苏怒指此人:“知州大人爱民仁政,谁人不知?他因剿匪而被盗贼恶意针对,丁家男丁一损七百余人,为万民承受如此巨大的代价,何其伟岸?你这恶毒商家,敢在此地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商家猛地跪在知州面前:“大人,小人有罪!小人认罚……但地契之事,事关小人一家老小,还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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