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担心部下又拼死不退,赶紧强调:“撤!最后的决战需要你们!快撤……”
他一边大喊,一边踩着敌人或自己人的尸骸,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杀去,为部下的撤离争取时间和空间。
他每前进几步,每砍倒一批尸魃,就有几个士卒得以脱身,向后撤去。
“主公,我当你扈从!”有一个士卒获救后,选择了跟破晓并肩作战。
破晓大概是唯一没有扈从的主帅,因为他实在太强,也因为他神出鬼没,无人能跟上他的步伐,除了女徒弟。
破晓百忙中瞥了一眼,哪里看清是谁,整一个血人,但手中的刀是春光,显然是破晓营的老兵,此人一刀接一刀地砍杀,英勇无比,让他的侧翼减轻了不少压力。
两人这般冲杀了二、三十步,感觉阻力越来越大,前方到处都是尸魃,即便还有袍泽和敌人纠缠,也救不出来了。
破晓收住脚步,喊住还要向前冲的临时扈从:“兄弟,我们可以撤了!”
两人开始同步后退,边杀边撤,因为身后已经被杀出了一条空隙,所以撤退相对容易。
很快到了九曲回廊的出口,早有一队破晓卒摆出刀阵封住此处,见两个持刀血人过来,赶紧放行。
破晓和临时扈从连退三个刀阵,确认安全了,这才随意找了一个空处就地打坐调息,前后的众卒才知此人就是主帅,皆崇敬瞩目。
行气三十息后,破晓站起来,看到那个和自己共进退的临时扈从并没有撤向城头,而是强撑着一手扶墙,一手持刀,一副忠心耿耿的随扈姿态,才想起来问:“你叫啥名?”
“主公,我是施福贵呀。”那人抹一把脸上的血迹,依稀露出面部轮廓,咧嘴一笑。
“原来是你……”破晓也想起来了,这是自己从鬼门关救回的破晓营元老,从怀里掏出锦袋,从已经不多的残次肉骨丸中取出两粒,自己吃了一粒,另一粒给了施福贵,作为他死战不退及解救同袍的奖励,这也是决战以来,他第一次赐药给他人。
前后士卒看到这一幕,有羡慕,却无人嫉妒,能跟主公并肩作战并且幸存下来的同袍,配得上这份奖励。
施福贵又惊又喜地接过这救命的仙药,却没有服下,而是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解释道:“主公,我暂时还不用服药,先存起来。”
破晓没说什么,肉骨丸既然送了人,怎么处置自是别人的自由,他见施福贵似乎一心当自己的扈从,想了想道:“你去给少将军当扈从吧,就说我指派的。”
“遵主公之令!”施福贵略一犹豫,随即双手抱拳,便转身离去,倒是干脆。
奉命撤退的兵卒很好辨认,不需任何证明,一路通行无阻。
魃潮完成了对九曲回廊的清洗,继续冲击,前方杀声不绝。
破晓抬头看天,距离天黑尚早,从没有这一刻,他希望时间赶快流逝,夜晚赶快降临,也从没有这么一刻,他感觉每一息都是折磨和煎熬。
三个刀阵很快覆没,无一人后退,破晓当即率领身后的部下顶上去。
感觉很漫长,又感觉很短暂,破晓带着十几个血卒退到了地面阵地的最后阵地――官衙大堂,这是樊刺史以往升堂断案的地方,如今衙门已经被厚厚的泥石密封,堂内除了几根高大的红漆梁柱,再无他物。
以星辰为首的三百破晓卒正严阵以待,血迹斑斑的施福贵站在她的身边。
这是破晓军尚未投入战斗的最后人马了,破晓忽然感觉将这点人拼光了毫无意义,应该保留一些火种。
不过,破晓尚未下定决心,脚下一阵震动,一大波尸魃已涌了进来,由于大堂高阔,魃潮当即形成了一个漩涡状的喷射口,喷出雨点般的尸魃,直接喷上了高达数丈的屋顶,然后借着反弹直扑下来。
“嗖嗖嗖”,最前的几个尸魃在空中被一连串利箭贯脑,破布般地直摔下来,却是星辰显露神箭手本色,发了一串连珠箭。
但弓矢毕竟不适合近战,破晓腾地腾空而起,施展龙步,脚踩一根梁柱,迎上了如雨的尸魃,为部下减轻压力。
“杀!”三百生力军手舞长短刀,如春风化雨,杀向了正面逼近和上空降下的敌人。
又是一通血战,杀得昏天黑地,但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大堂的过道处,那个魃潮喷射口越变越粗,将周围的墙壁越撑越大,传出巨大的破裂声,那气势,简直就像一个正在爆发的火山口。
是的,魃潮变成了尸暴火山,要摧毁一切、吞没一切的火山!不止大堂的墙壁,连带屋顶,都裂开了一道道的粗缝,迅速向四周蔓延!
这般情况,说明魃潮已经淹没了锦昼堂,再不撤退,破晓军的这批火种将荡然无存。
“撤!立刻撤退!”破晓用尽全力地嘶吼着,让自己的声音穿透无数尸魃的咆哮,一刀劈掉两个尸魃的脑袋,双足连点,穿过空中地面到处张牙舞爪的死亡罗网,跃到了正挥剑乱刺得星辰跟前,施福贵恪尽职守地保护着她的侧翼。
在他们的后面,就是最后一条上城通道。
“杀!杀呀……”星辰状若疯狂,挥剑不停,好似没听到破晓的命令。
炼气一层的她,战斗力本应不弱,但临敌经验太少,已是遍体鳞伤,人如血人,银盔不知去哪了,露出一头沾满血丝的长发,甚是惊怖。
破晓不管三七二十一,闪电般伸手,穿过剑影,一掌劈在女徒弟的脖侧,将她打晕,顺手将掉落的银剑插回她的剑鞘,对施福贵命令:“快将少将军带上城!”
施福贵赶紧背起星辰,进了上城通道。
破晓转回身,无视头顶扑簌直落的瓦片,站在了星辰刚才的位置,挥动春意,砍翻一个个冲过来的尸魃,继续嘶吼:“向我靠拢!撤退……”
此时,尸暴火山喷发不停,整个官衙大堂仿佛地动一般,墙壁不断崩裂,屋顶开始塌陷,多亏了几根梁柱顶着,为士卒保留了一线生机。
他们一边拼命抵挡着四面八方的尸魃,一边拼命向主帅靠拢,破晓正牢牢地扼住上城通道的入口,那是最后的生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