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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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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你们都想复杂了啊。我只是个不安分的,文艺愤青范儿的商人嘛。”

  齐楚喝咖啡时,一般是他神情最放松的时刻。饶是这般,我依然没办法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真实意图。

  走过来,他双手搭住我的肩:“七月,如果你害怕,我带你躲躲好么?”

  “躲?”

  “恩,你现在很迷惘对不对?你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邵丘扬在一起,却十分想留住这个孩子。

  那不如先离开学校几个月,把孩子生下来吧。到时候,无论有没有人爱他,有没有人要他,你都是他的母亲。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坚强的女人,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打算吧?”

  “我……”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是,我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打算。但是齐楚,晚了。

  我好像喜欢上他了。对不起,我……”

  “傻瓜,”齐楚用纯白的手帕帮我擦眼泪,比纸巾柔和多了:“等青樊湾招标结束,你可以跟他好好谈谈。有些误会之间,不过是隔着一道没有勇气的鸿沟罢了。”

  “齐楚,谢谢你。”

  男人却旋即莞尔道:“别那么轻易说谢,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呢。”

  离开了齐楚的办公室,我准备去教室把事情跟班长交代一下。

  真不是有意偷听,但陶艺琳你打电话的时候能找个稍微隐蔽点的地方么?

  我只是去洗手间洗把脸而已,就听到她在隔壁间里小声的对话。

  不是很清楚,大概也就只有两句。

  “我尽力了,齐楚不答应。你要怎么办,自己随便吧。”

  我猜,她多半是在跟她表姐陶霏霏汇报刚刚商谈的结果吧?齐楚不卖她家的账,她的口吻里怎么说也是带几分失落的。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想我还是少惹她为妙。可就在这时,邵丘扬的电话竟然不知好歹地打了进来!

  我捂着手机就跑,跑到隔壁楼拐角,才意识到这家伙不知道那天是不是趁我睡着时把我对他的来电铃声给设定成了《just-one-last-dance》。

  算算日子,他也真的好久没联系我了。

  “在哪?”

  “恩……学校。”

  “下周一晚上,有空么?”

  我想了想,问他下周一不是你们重要项目的招标会么?

  “是,所以问你晚上有空么?”他特意把晚上两个字咬的重了几分。

  我心想,难不成真的是太忙了?忙完了才有功夫来搭理我?

  我不爽,故意不冷不热地说:“不一定。”

  我猜他一定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地等着庆功宴吧,顺便拉我过去一起热闹。

  “那天,是我生日。”邵丘扬说。

  我听何许说起过,邵丘扬的母亲在十年前去世的。那是他十八岁的生日,妈妈去订蛋糕的时候。在纽约的街道上遭遇了车祸。

  自那年起,他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我低吟半晌:“哦,那你在家等我吧。或者,我……我早点过去,等你。”

  “我要礼物的。”男人的声音有点傲娇。

  “我会带的。”

  “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恩,我知道。”

  挂了电话,我轻轻抚了抚小腹。我会把这个礼物带给他,作为心平气和的惊喜。

  其实我们两人,相遇的太捉急,相处的太不安定。

  连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都没有,就想着一步到位地相爱相守。实在太孩子气。

  我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想想,如果他知道了孩子是他的,会以什么样的第一表情来迎接这个刚刚产生听觉的小生命?

  大概是,会一边戳着我的肚皮说‘叫爸爸,否则揍你’?

  他很早就已经失去了双亲,对亲情的包容会渴望么?对血缘的传承会更珍惜么……

  ***

  到这个周五,学生们基本开始陆续离校。有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除了个别专业以及考研的学生留在这,很多人都回去了。

  我本也想回去过个踏实一点的周末,不料刚刚吃过午饭后就被人找上了门。

  “杜老师,我带了两位警官过来,想跟您了解一下情况。”

  来找我的人是齐楚的助手唐律,身后带了两位年纪不算很大的警官。

  他们说,是关于我班失踪学生谭馨儿的事,想来找我了解点情况。

  年轻一点的警官是这边的片警。另一位,高大魁梧,给人印象挺深的。他介绍说是市警政厅重案组的同事。

  一听级别更高,我这刚想提心吊胆呢。一下子就认出了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你是……梁警官?”

  “杜老师?这次你总算能认出我了。”

  这警官正是那天因为赵红玉烧琴行的案子里,偶然遇到的梁希哲。

  当时随便寒暄了几句旧事,也没有心情多聊。只记得他已经不再是四年前的那个小派出所干员,一跃成为了市政厅重案组三级警司。

  但我没想到谭馨儿的失踪需要这番大动干戈,连重案组都出动了。一时间,心跳仆仆的。

  “梁警官,谭馨儿她不会是……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来到隔壁的小会议室,两位警官与我面对面。

  梁希哲安慰我说不要紧张,现在还没有找到失踪学生的下落,有些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

  “只不过,从去年年初到现在已经有三起在校大学生失踪案发生了,警署对该类案件给予了相对程度的重视。所以这一次,我先跟着小王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真没想到竟然会是杜老师您的学生。”

  “三起?”这番介绍听得我毛骨悚然。

  梁希哲告诉我说,两个死了,都是毒品注射过量。而另一个是一年前出的事,还算幸运。静脉注射的时候打偏了。送到医院后捡回一条命,但变成了植物人。

  “我们一直怀疑在t城地下埋藏有根基很深的,带有黑社团性质的卖淫组织。不同于常规的红灯区和边缘性职业者,这类人群的受害者大多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毒品控制,欠下巨额债务的年轻少女,多为大学在校学生。还有一些生活所迫,四处打零工的外来家庭妇女等。”

  听到边缘职业的时候,我就心虚得差点缺氧。等梁希哲说起毒品控制卖淫的时候,我更是心跳加速。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到的,眼前一晃便出现了一张脸----阿珍!

  那天她来医院看何许,在洗手间里浑身发抖的样子让我记忆犹新!

  “杜老师?”梁希哲叫我:“您在听么?”

  “啊?”我回过神来,连说抱歉。

  “那,如果杜老师您万一有些关于谭馨儿的消息----”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开了:“杜老师。是我!”

  严灵?

  严灵是淋雨跑进来的,气喘吁吁的,脸上却掩不住焦急兴奋:“杜老师,联系上谭馨儿了。她妈妈过来办退学了,现在就在教务处!”

  “什么?退学?”

  我们一行人不敢怠慢,直接起身去了隔壁的教务处。

  谭馨儿的父母比我想象的更加年迈而清贫。

  “您就是馨儿的班主任吧,我们馨儿给您添麻烦了。”老妈妈拉着我的手,寒暄了几句。

  “阿姨,您先坐下说。”只要能确认孩子没事,别的都是后话。我叫严灵给谭妈妈倒了水,平静的了以后才问她原因。

  “馨儿一向很努力,转眼就是大三了,学校也会为她安排很多资源。现在退学,是不是家里有困难啊?”

  谭妈妈摇摇头:“杜老师,是我们馨儿不想念下去了。本来我和她爸也不同意,但她那天回家,说就算是毕业了,条件上比不了同年龄层次的,一样也找不到好的去处。

  如今她说经人介绍,有机会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模特,赚的钱也不少。可惜就是要经常往外地跑----”

  学校毕竟是学校,学生在外可以做兼职,但该修满的学分是不能少的。

  像谭馨儿这样一声不响就对外签合约,理论上并不允许。

  “谭妈妈,能让我跟馨儿谈谈么?”

  “杜老师,馨儿之所以不愿意亲自来办退学,就是因为不想面对各位老师和同学啊。这孩子脸皮薄,也怪我和她爸没本事,不但没能给她一个好的环境,下面还有个在读高中的弟弟。馨儿想退学赚钱,也是……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着想。杜老师,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多讲。

  唯一可以松口气的,除了我自然还有两位警官先生。

  不管谭馨儿做了什么决定,只要确定她没有失踪,人是安全的就好。

  “好了杜老师,外面还在下雨,就别送了。”快到大门口的时候,梁希哲回头与我告别。

  “梁警官,辛苦了。”今天的事一过,我的心里有轻松亦有沉重。

  不是我对陶艺琳有偏见,但要不是因为那件事,可能谭馨儿也不至于被打击得自暴自弃。

  当然,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选择。如果她们认为就算顺利完成学业后,也只能依靠各种潜规则上位,那还不如在校期间有好机会就快点冲上去来得有效。而我们做老师的,也只能遗憾不能强求。

  人不会向钱低头,那只是没有缺过钱的人才信誓旦旦。我切身体会过那种绝望,最有资格感伤。

  梁希哲的同事小王已经把警车开过来了,他拒绝了我的伞,准备冒雨冲过去几步。突然目光一顿,盯住校走廊前的一副新照片上。

  “这女的?”

  我看了一眼,正是陶艺琳巡演时的一张写真舞台照。

  “梁警官也喜欢舞蹈?”

  梁希哲憨笑一声:“不不不,我对这种高雅艺术完全门外汉。只是觉得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女人。”

  我说这不奇怪啊,陶老师可是著名的芭蕾舞演员,不管是电视还是杂志,出镜率一向不少。

  梁希哲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后来我也想了想,像梁希哲这样荷尔蒙旺盛的直男警官。应该很难会在日常注意一个芭蕾舞演员吧?

  下午我回办公室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早点回去了。预报说有台风,谁知道究竟会不会登陆。只是今年的雨水确实是比泪水多。

  叮咚一声,门铃响。

  “杜小姐家么?”

  我从猫眼看过去,两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拎着一些工具箱什么的站在外面。

  “是邵先生让我们来的,说要帮你家里的门窗加固一下。这几天有台风。”

  我让开了门,给师傅们准备了热茶。

  邵丘扬的电话几乎是在同时打进来的,开口便问我工人到了么。

  “其实,你不用这么费心的,哪有那么多意外。”

  男人在那边不说话。后来我转念一想,他该不会想要来确认一下,我是不是已经搬到齐楚的公寓去了!

  “少废话了,过几天,住到我这里。”

  我:“……”

  大段大段的沉默,成就了我与邵丘扬之间这难言深浅的情感寄托。

  我不想承认,我有点想他了。

  周日的晚上,我枕着无忧的床铺,听窗外电闪雷鸣,台风呼啸。

  太习惯这种孤独和恐惧的我,并不难以入睡。

  手边冷不丁地传进来一条微信,是那个更不该失眠的男人。

  【如果那孩子不是齐楚的,我也可能会考虑接受。】

  我差点笑出来,翻身卷着被子坐起身。

  【有区别么?】我回。

  对方电话秒打进来,吼声几乎要把电闪雷鸣都引下来!

  “当然有区别!若是其他人的,我当领养也无所谓!但如果你怀了齐楚的孩子,那你早晚都是他的人了!”

  我笑得肚子有点疼,我说邵丘扬,你这么怕齐楚啊?

  “我怕他做什么!”底气有点不足的样子,让我不由地脑补出他那一副带着傲娇和醋意的表情:“他不过就是长了一张谦谦君子的脸。懂点琴棋书画,只会欺骗你这种不懂事的纯情女老师----”

  话说我不是下贱的伎女么?怎么现在变成纯情女老师了?我说邵丘扬,你今天画风有点不一样,喝醉了么?

  “明天是招标会,我怎么可能喝醉。”

  我说你还知道明天有要事啊?这都快十二点了还不睡。

  沉默,呼吸凝重的沉默往往会比言语更能出卖内心。

  他过来好久才说:“七月,我想你。”

  “不是说好明晚去你那儿么?”我深吸一口气。

  “拿掉孩子的话,你的身体会有不好的影响么?你会生病么?”

  我:“……”

  “我,大概问过何许,他说因人而异,什么情况都能发生----

  杜七月,我只是不确定……我其实并不是一定不能接受。但我真的无法相信,一个齐楚再加上一个孩子,你会不要他们而选择我。

  我以为这是个明明就没有胜算的赌局,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在开盅之前看看底牌。杜七月。你说,我能赢么?”

  还说没喝醉……明明就已经各种语无伦次了!

  “邵丘扬……”我小声叫他,害怕哪怕一丁点破音出现,让自己的哽咽被他察觉。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指针终于划过了十二点。

  “邵丘扬,生日快乐。”

  我挂断电话,闭上眼睛。双手轻轻叠放在小腹上,我想,也许我真的要开始幸运了。我孩子的父亲,是个又别扭又耿直的大萌货。

  他只是受过太多不公平的待遇,失去过太多相信别人的理由。

  但他救了我,在一场意外的邂逅里,用最无耻的方式救了我。那我,也相信自己一定会救得了他的。

  一夜的风雨时过境迁,早上放了大晴天。

  齐楚说他八点钟过来接我去产检,可是不到七点半的时候,我的门铃就响了。

  开门进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他怯生生的,笑容很拘谨。黑黝黝的皮肤,短寸的头发。个子高高,穿没有logo的t恤和发旧的帆布鞋。

  看这个打扮,像个家境不富裕的在校大学生。

  “您是杜老师么?”

  我点点头:“你是?”

  “我叫徐飞,是t城理工大的大三学生。我……我是谭馨儿的男朋友。”

  男孩红着脸,自我介绍道。

  说实话,我挺惊讶的。因为之前也有问过严灵她们,谭馨儿有没有谈恋爱之类的。

  好像没有人跟我提过这个线索啊!

  “我跟馨儿在一起刚刚半年,又不是一个学校的,就一直没公开。”徐飞的双手一直搁在膝盖上,这会儿突然紧了紧拳头,仰起脸来对我说:“但是杜老师,我觉得馨儿不可能突然因为找了个什么工作就退学!”

  徐飞告诉我说,之前谭馨儿因为培训被斥责返回校的事找他大哭了一场,说她就不信了,自己只要加倍的努力,一定能出人头地。

  她一向是个特别好强特别不服输的姑娘,不会因为这么点事就被打击得自暴自弃。

  “我和馨儿的家境都不好,也知道将来要面对的困难不会少。这半年来,我们互相安慰,鼓励,感情一直都很好。

  可是就在几天前,馨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分手,并让我再也不要去找她。我去她家找,她妈妈却告诉我说,馨儿现在在一个什么广告公司,封闭培训。不在t城,而且打算退学了。

  杜老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馨儿联系上,你说,她可不可能是惹上了什么事,不能脱身了!”

  徐飞的情绪很激动,一米八多的小伙子急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徐同学,你先别急,这个线索我会尽快提供给警察。这段时间,如果谭馨儿再跟你联系,你一定要通知我。最好先想办法稳住她。”

  送徐飞走的时候,男孩对我连连道谢。

  “杜老师,我谈恋爱的事,我寝室的兄弟可都知道。馨儿这么漂亮,我一直都特别有面子。当然也有些嘴贱的人,听说馨儿是艺校的。总是背后乱嚼舌头。我听了就想揍他们。

  其实,艺校的女生也不都是像大家想的那样对么?

  反正我是绝对不相信馨儿会……会……”

  徐飞的话一不小心就扎上了我心口之殇。我认真地点点头告诉他说,你想的没错,大多数的姑娘都是为了梦想在不停地努力,她们洁身自好,她们勇敢面对,她们……不会甘于堕落的。

  只不过,现实的骨感和理想的丰满之间,常常隔不出一条心安理得的路。

  男孩前脚刚走,齐楚就过来了。

  “那个人,找你的?”

  我点点头,说他是谭馨儿的男朋友,并把周五那天唐律带警察来学校的事跟齐楚简单说了一遍。

  “唐律都告诉我了。”齐楚想了想,并没做更多的评论和解释。

  “齐楚,其实我总觉得谭馨儿的事不简单。没见到她本人,我实在不放心。”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一种第六感,我从昨天到现在眼皮就没有停止过抽搐。

  齐楚进屋拿了我的外套和包包递给我,微微喟叹一声:“你总是这样,先顾好自己的身体重要。至于学校的事,别忘了我才是校董,天塌下来也是我顶着。哟----这窗子装的不错?”

  抬头看了一眼我小阳台上加固好的栏杆,齐楚笑了笑。

  “你……”

  “昨晚输给邵丘扬了,我的人来得晚了一步,被他给拦回去了。”

  我惊讶:“你说什么?他……他昨晚过来了?”

  “嗯,车堵在社区外面。真是拿我当贼防呢。”

  我脸上尴尬,心里却暖意横生。接过外套披在身上,我小声地问:“齐楚,我真不是矫情。就是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齐楚拉开车门把我送上副驾驶:“我喜欢你,至于他?谁管他啊?”

  暴雨过后的晴天,阳光一早就足得没天理。上车之前,我揉了揉肉眼睛,总觉得像有什么什么反观镜一样的东东,刺得我一晃晃的不舒服……

  “十四周了,其他指标都正常,就是胎盘稍微有点低。”何许介绍我的那个女医生,人胖胖的,和蔼可亲。

  “所以平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太剧烈地运动,防止意外发生。”

  “其他呢?她有点贫血,不要紧吧?”齐楚陪在我身边问,理论上男士是不能进来陪诊的。但如果帅一点脸皮再厚一点,也是可以的。

  “贫血只是因为太瘦的缘故,没什么大碍,加强点营养就行。”张医生给我开了些营养药。又嘱咐了几句。

  齐楚扶我起来,对医生道了谢。

  “现在学校已经放假了,你就安心在家休息。其他的事都不用过问。”

  “恩,我知道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十点半了:“下午是青樊湾的招标会吧?你还是去忙吧,我一个人打车回去就成。”

  “没关系,时候还早。”齐楚拥着我下电梯,直接来到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拉门的一瞬间,我骤然收回了手!就像触电一样的火星,腾一声!

  仿佛一枚犀利的小石子,击打在平滑的流线金属外壳上!

  “七月!”齐楚眉峰一凛,掐住我的腰把我推到车后:“别出来!”

  接二连三的金属声,迸发出只有在电影里才意识过的危机。

  “齐楚!这是……是枪么?”我吓白了脸色。

  “嘘!”

  车停的位置靠近电梯,视线左侧的柱子形成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区间。

  “别慌,可能是冲我来的。”齐楚把我的身子压下去。

  “怎……怎么会?你得罪什么人了么!”

  “等下我把电梯按下来。你冲进去,别犹豫。”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似乎并不想露面。从一开始到现在,只用那些摸不出套路的射程给予恐怖的问候,并没有脚步声传过来。

  “齐楚,”我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他……他会过来么?!”

  “那要看看,是真的要我命,还是吓唬一下咯。”齐楚凝着神情,再次打量着从柱子后面到电梯之间的距离。

  在接二连三的一波枪响过后,他突然翻起身来迅速按下了电梯上楼键!

  三秒钟,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齐先生!”冲出门来的事齐楚的助手唐律。

  “快上楼,有狙击手。”齐楚扶着我的腰,迈步挤进门去。

  “我去看看。”唐律顿时收紧神情,单手往腰里一插,我不由寒噤一声。

  “别怕,唐律以前是雇佣兵,在a国的时候就习惯随身配枪。”齐楚见我一脸惨白,悉声低语地安慰我。

  我还是吓哭了,丫长这么大也不是没遇到过危险的人,什么时候被人用枪子儿撵着跑啊!

  我忍不住哭大了声,伏在齐楚的肩膀上失控着。

  “好了,好了……抱歉都是我拖累了你……”

  可能是我哭得太投入,以致错觉了齐楚的劝慰,声音好像……越来越小。

  最后整个身子靠住电梯的后镜,一点点滑坐下去。

  镜子一路拖曳着血痕斑驳,腥气弥漫----

  “齐楚!”我尖叫着,却拉不动他越来越沉重的身子:“你中枪了?伤……伤在哪里?”

  “腰上……”齐楚用力睁了睁眼睛,对我说不要紧:“这里就是医院,我没那么容易死……”

  “可是……”我抓着满手黏腻的鲜血,已经吓得语无伦次了。

  恍惚间记得他起身去按电梯的时候。好像晃了晃。

  “齐楚!”

  眼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往我这里倾倒,我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他身上的伤口。鲜血越来越多,压在身下肆意流淌。

  “七月……”他攥住我的手,冷汗涔涔下的笑容依旧:“害怕的话,闭上眼……”

  “齐楚……齐楚!!!”

  短短几层楼的瞬移,在我眼里就仿佛拉长了一个世纪。

  送进急救室的时候,齐楚的意识还清晰。我追着担架车跑,他却摇摇手示意停下来。

  “七月,别追了。告诉邵丘扬,当心……”

  “齐楚你说什么?”最后一句话,被他微弱的呼吸声压抑下去,我听得不清楚。

  “你是家属么?先去外面等!”医生和护士把我推了出来,我焦急地踱步在急救室的走廊上。

  “杜小姐!齐先生怎么样了?”唐律上来了。目光警觉,身上未带伤。

  我扑上去:“腰中了一枪,还在里面抢救。唐先生。那些人……是……是什么人?”

  唐律没有回答,只叫我坐下休息一会儿,转身到阳台打电话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一摸兜,糟了!也不知道刚才遇袭的时候丢在哪了?

  就在这时,手术间的护士跑了出来。

  “还有a型血么?再要800cc!”

  “库里只剩一袋了,坚持一下,我叫人去调----”

  我脑中一弦崩断,想也没多想就撸着袖子冲上去了:“我是!我是a型血!抽我的!”

  护士也是慌了,只给我做了个简单的检测就上了血袋仪,等我渐渐开始头晕目眩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但在妊娠,还有贫血。

  人很累很累,我靠在急救室的椅子上,连坐直身子都困难。

  手术还在紧张的进行,等我再清醒的时候。身上披了一条毯子。

  “杜七月你也太乱来了吧,这种情况怎么可以输血!”

  唔?何许?

  他住楼上病房,这会儿事情闹这么大。前面拄着拐杖溜下来了,肩膀上还搂着一个哭得伤心的女人。

  她是齐楚的母亲,也就是上次在西陵岛见到的,齐大先生的太太胡蝶。

  “干妈,干妈您先别这么难受,齐楚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胡蝶手里攥着帕子,泪水啪嗒啪嗒的。但良好的修养让她在这么难熬的状况下,还不忘对我道谢:“杜小姐,谢谢你输血救齐楚。”

  “齐夫人,您别客气这都是我应该的。”我无地自容地低下头,说齐楚当时也是为了救我脱离危机,才会伤得这么重。

  “但愿神主保佑……”胡蝶泪眼摩挲地望着手术中的明亮显示牌,双手不由自主地划着十字。上一次宴会的时候我就见她有佩戴耶稣像的项链,多半是个虔诚的教徒。

  踢踢踏踏的一顿脚步声,我扬起没精神的目光,看到了几个警察前呼后拥。

  为首那个我也有印象,就是那天去救何许的时候,齐楚带过来的市警政厅领导----齐楚的舅舅胡伟。那这么说,也就是胡蝶的兄弟了?

  “姐?人怎么样了?”

  一看到自己家人过来了,胡蝶自是更难控制情绪了:“大伟,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啊?这光天化日的,就有人动刀动枪?

  你说齐楚现在,就弄他自己那点小店学校之类的生意,不挡路不挡财的,还能得罪谁啊?

  大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别瞒我好么!”

  人家胡伟怎么也是个厅级干部,在一群下级警员的面前被自家姐姐捉衣抓带的。也的确是有够尴尬了。

  我坐在何许身边,始终没说话。但心里也不由地泛起嘀咕----齐楚身边带着唐律,唐律身上甚至带着枪。所以这么判断下来,也许齐楚真的有很多秘密,是瞒着他母亲的?

  如果说,得罪了谁的话----

  今天是青樊湾的公开招标,连齐大先生本人都在现场而没来得及被通知呢?我想,齐楚在今天遇刺,应该不是巧合吧。

  后来胡厅长把胡蝶给带到隔壁的休息室了,两人大概在说什么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外人知道的事吧。

  “现场只找到七处弹痕,远程狙击枪,凶手应该是潜伏在车里。调了监控录像,锁定了一辆可疑黑色商务车。但送去交队以后才知道牌照是假的。”

  一位警官把现在的进展跟我们几人说了一下,并问了我一些具体情况。

  我身体有点虚弱,强打着精神叙述了一遍。但当时场面实在太惊悚太混乱了,估计我的笔录也帮不上什么忙。

  下午四点半,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子弹擦着肾脏过去,差点就伤了大动脉。

  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但还需要送进icu观察四十八小时。

  何许呼了一声,说既然没事,他得赶紧逃回去了。等下医生来查房,抓到他要骂个半死的。

  说完,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电梯。

  “唉!等----”我本想叫他给邵丘扬打个电话的,这时唐律突然叫我:“杜小姐,我要跟几位警官去一下警署,麻烦你照看着点齐夫人。”

  我连连说好,于是起身去隔壁的休息室,准备告诉胡蝶手术成功的好消息。

  “我不管!我给他做了三十年的妈,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了!这么危险的事。我不能让他做!”

  “姐,这也是他自己的决定。你知道小梦的事……对他……对他……”

  我听见了什么啊?这一头雾水的对话。

  敲了敲门,我说齐夫人,齐楚手术结束,已经出来了。

  “真的?”看着这母亲跌跌撞撞地跑出门,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后来大夫说他过几个小时可能会醒,所以我与齐夫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地守在病房外,谁也没有离开过。

  齐大先生和他的助手们是在快七点钟的时候才赶来医院的。

  说了好多互相安慰的言语,不在话下。

  八点多的时候,齐楚突然出现一次心颤,整个场面又混乱成一团。

  还好经过半小时的抢救,一切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他竟也清醒了过来。

  “哪位是杜七月小姐?”主治医生出来,摘下口罩冲外面喊。

  我急急起身:“我就是。”

  “病人要见你,换上防尘服进来一下吧。但他身体很虚弱,最多几分钟探视。”

  我在齐家父母嘱托的目光中钻进了重症病房。齐楚看见我,试着用缠满输液管的手臂去摘氧气。

  我吓得赶紧按住他:“不要摘,你慢慢说……我……我听着。”

  俯下身子,我把耳朵凑过去。

  “七月……你没事吧?”

  简单的六七个字,一下子就逼出了我的泪水。轻轻抓着他的被子,小声哽咽着:“没事……我没事……”

  “几点了……邵丘扬呢?招标会……”

  我呀了一声,连连摇头。我说我还没联系过他。

  刚才去楼下那会儿我特意到布满警察和防护线的现场去找了一圈,我以为我能找到我的手机。没想到一个警官拎着一包破烂的碎片,问我说这是我掉的?不好意思不知道被哪辆车给碾碎了。

  “没关系,我的律师一直在现场。他想要的,我一定会给他……”

  说完这些,他再一次陷入昏迷。我盯着仪器上那些完全看不懂的数字,吓得连连叫医生。

  齐楚的情况稳定后,我才意识到已经快十点了。

  齐略鸣对我说:“辛苦你了杜小姐,我叫司机先送你回去吧?”

  我连连道谢,说不用:“哦对了齐大先生,齐先生刚下醒来的时候问了今天招标会的事。”

  “他的想法那么固执,便按照他派去的律师的意思来定了。何况邵氏品醇酒业的二公子也的确是个年轻有为的商界新秀。相信青樊湾放在他手里,绝对不会让我们后悔的。”

  我很想说我替邵丘扬谢谢你们了,但又怕自己的立场站得怪怪的。

  青樊湾的所有权直接影响到邵丘扬下一步的开疆扩土,也是他回邵家第一步的战略基础。更何况,回邵家……是他妈妈唯一的愿望。

  糟了!

  我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是他母亲的忌日。是他整整十年后,第一次提出想要与我共度的一个很特殊的日子!

  我们已经约好今晚六点去他家,我……我…….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早就给忘干净了!

  他还在等我么?我的手机坏了,他联系不上我会不会着急,会不会担心?

  急急忙忙地抓起背包,我只来得及跟齐家父母告一声道别。

  可是刚一到电梯口。就看到几个医护人员在里面手忙脚乱地往外抬床过床。

  “我们这儿得一会儿了,方便的先走楼梯哈!谢谢了!”其中一个白大褂对我说。

  四楼而已,我懒得等了。于是转身就往防火梯去----

  然而就在到二楼的时候,我迎上了往上来的邵丘扬。

  “你……”我僵直在半楼梯口:“你怎么会……”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邵丘扬停住脚步,昏暗的楼道里,眼神盯得直直的。

  我很害怕他这样的眼神,从前是不屑,后来是不信,现在是失望。

  “我……我没忘,我正要去找你的----”我急忙解释。

  “我联系不到你,打了何许的电话才知道齐楚出事了。我想我不用多问,也应该能猜到。你一定在这儿。”

  “邵丘扬,今天真的是个意外。齐楚他也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刚刚脱离危险,现在还在重症----”

  “你何必跟我说这些?他保护你,难道不是应该的么?”邵丘扬冷笑一声,起身往上走。错过我的时候,有意停顿了一下:“我上去谢谢他。就当是用这一座青樊湾,换你一个杜七月吧。”

  “邵丘扬……”这样一肩之隔的距离,我与他的心跳明明就已经那么近了。明明都是误会,明明只要一张嘴就能解释清楚的----

  这个在爱情里比我还没有自信的男人,就只会用刀锋一样的语言去割痛彼此的心么?

  一把拉住他的臂膀,我急道:“邵丘扬你听我跟你解释,事情并不是----”

  “够了!你若从未对我动过心,为什么不拒绝地彻底一点?

  你以为你和陶艺琳可以相提并论,随随便便就能将我玩弄股掌之中?

  杜七月我是瞎了眼才会把尊严交给你这种女人来践踏!”男人手臂一挥,我顿时重心失控!

  本来就因贫血而羸弱的身子哪里还能经得起楼梯上的推搡,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抓住光滑的墙面,但结果却是一连串跌宕的黑暗将我吞噬殆尽!

  “七月!!!”

  我连滚了七八节台阶,惯性下撞到二楼半的平台上。邵丘扬冲下来抱起我的时候,除了疼,我什么感觉都体会不到了。

  那种找不到破口的绝望钝痛瞬间湮没我的理智,泪水不受控制的狂飙。我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极力托起自己吃重的上半身,我对他说:“邵丘扬,孩子……不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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