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以一敌四
在如蝙蝠般倒悬的视野当中,四道人影身着黑白斗篷,面戴黑白面具,无一处不是透着诡异的气息。
——呵,凑得倒是整整齐齐。
我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到这一步,我已是无需再任凭霜银长枪继续压迫而来,瞬间切断这杆长枪与其持有者之间的联系,而后右手牢牢攥住枪身的前端,左手蓦地倒持住纤薄残剑。
唰!
在算准时机猛地伸直双腿,令得脚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我整个人理所当然地在惯性之下呈现出向后倾倒的趋势,但我强行将左脚牢牢踩实在地面上,而身躯顺势随着重心的变化向右一扭。
一刹那之间,全身的血液都朝着右半身涌动而去,而我当即又是右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登时在原地飞快地旋转起来。
好似漩涡成型,好似飓风呼啸。
一种似是要冲破肉身般的爆炸性力量在体内疯狂地冲撞着,一刻不停地转化为恐怖的离心力,而我双手的一枪一剑自然是随之旋舞起来——
此乃旋劲的发力技巧,但辅以月华焚烧之力,已经远远超出「劲」的范畴,近乎自然规律一般不可忤逆。
「——〈摇海〉(PoseidonTremble)!」
轰!
这一刻,饶是我自己都未能捕捉到外界的变化。
森罗万象仿佛陷入寂静,天地万物仿佛失去色彩。
整个时空都如同错乱一般,只能感觉到肆虐的力量。
待得我耳畔传来声响的时候,却见已是漫天尘土飞扬。
那便如同是一道龙卷风呼啸而过,大大小小的岩石在空中碰撞破碎,不知多少枯木被连根拔起,在天空中被狂风所撕裂,而其中还混杂着无数飞快盘旋的冰莹蝴蝶。
更惊人的是,方圆百米之内的大地堪比被陨石狠狠砸中,完整的地层变得支离破碎,也就是我脚下的那一块地面尚还完整,但上头也是出现道道裂痕。
要知道,这一带的土地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沙化,但掀开上头那一层沙土的话,下头可是与大裂谷紧紧相连的坚硬岩层,常人一拳打上去可是会直接骨折的,但此时此刻,当我站定在原地的时候,那坚硬无比的岩层上,竟是出现大量螺纹状的痕迹,仿佛是经过机械研磨一般。
——貌似有点……做过头了?
望着依旧在漫天飞舞的扬尘与植株,我不禁有些尴尬地扯开嘴角,倒不是担心〈虚零〉组织的人的死活,而是对自己破坏自然环境的行为感到几分内疚。
说得夸张一些,这可是生我养我的土地,与亲身父母无异,那肆意地破坏环境,岂不是意味着虐待亲生父母吗?
况且这魔族禁地赫赫有名,既然现在已经解除大部分谜团,那么以后说不定也能当作旅游资源开发起来,这要是搞破坏的话,岂不是意味着在败坏家产吗?
如此一想,我心头不由升起几分不悦,归根结底,还是〈虚零〉组织的人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令得我这等正义之士,不得不大义灭亲。
这群人简直是大陆的蛀虫,比蚊子比苍蝇比蟑螂更为恶心,也不知道他们的祖先是从什么物种进化而来的,但与猿类肯定是相去甚远,或许是癌细胞的超级增殖变异种,一来很致命,二来不可视,很符合〈虚零〉组织的特征。
唰!
一股并不显著的危机感蓦地自我身前袭来,可问题是,我的面前其实没有任何一道人影,至少十米之内,只有躁动的大气与翻飞的蓝蝶。
——代号404吗?
我下意识地联想到这人,但莫名又察觉到几分异样,不过疑惑归疑惑,哪怕面前没有谁的影踪,我还是无比果断地一脚向前踹去。
唰!
这是我这一脚突然踹空的声音。
嗤!
这是我胸口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忍不住微微挑起眉头,这一击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像是当初米纳斯的攻击,但比米纳斯的攻击更为高明,好似是……不具备实体一般,无影无踪,我连自己究竟是怎么中招的都弄不明白。
片刻过后,这漫天的扬尘终于是沉降下来,而一如我的预想那般,这片已然荒芜又破裂的岩地上,那四名〈虚零〉组织成员皆是毫无折损地站在不远处,但毫无折损并无意味着毫无损伤。
滴答。
只见其中一人的袖口处正滴落着猩红的血珠,多半是手臂有受伤,而从这人的身材以及装束来看,显然不是菲利斯或者代号404中的任何一个。
——是袭击提亚马特的两人组里的……男人吗。
我斜眼打量起这人所穿的鞋子,与当初留在山体土层上的鞋印非常吻合,令我颇有些意外的是,这人在扬沙散去的时候,心跳有着明显的加速,要说那时有值得震惊的事情的话,恐怕也就是目睹我的这张脸。
——难道是个熟人?
我忍不住眉梢微微挑起,再将视线转向第四个人,这第四人从体型上看,乃是四人中最为娇小的。
身高恐怕也才一米六出头,但当初我从鞋印上估计出来的身高,乃是一米七左右,存在一定的误差,不过这倒不是因为我计算错误,而是因为这人的鞋帮明显有增高效果,少说也有五六厘米的高度。
按照正常情况来推断的话,这人应当是一名女性,至少男性如果要选择物理性增高,肯定会采用内增高的办法,像这种自曝短处的外增高法,其实是比较不受待见的。
当然,撇开身高不看,这人也有一些独特之处,可以看到,她留有一瀑垂至后背的苍白长发——是的,并非如安洁儿那等霜银,而是很是醒目的苍白,而诡异的话,她的发尾却是呈现出浓郁的黑色,仿佛特地将尾部染成墨黑一般,而且黑色的分布并不均匀,像是勾勒出波纹的起伏一般。
这人手头还持着一把很是古朴的青铜剑,长约有七十厘米,剑翼纤薄而剑脊厚重,故而透着一种钝拙无锋的意味,而剑身上雕刻着分外古老的文字,我一时间竟还分辨不出文字的类型,但必然属于象形文字,因为与我们所运用的文字有不少的相似之处。
「你们这些人啊……就真的这么想请我去喝茶吗?嗯?」
我右手牢牢抓着那杆霜银长枪,在〈啮血沁骨〉的状态之下,我身上每一个部位都能发挥出〈米斯特汀〉的特性,这才有办法控制住这杆长枪,不过在对面四个人眼里,可能更像是我凭着蛮力强行锁住这杆长枪。
「喂,致死,你不是说一枪下去,他至少也得重伤吗?」
菲利斯有些郁闷地冲着一旁的人说道,后者正是袖口在滴淌鲜血的那人,只听这人压低嗓音沉声说道:
「前提得是命中的话。」
「但你这不是号称『必中之枪』吗?」
菲利斯很是古怪地追问道,而代号似是「致死」的这人,又是慢吞吞地开口道:
「可能它不喜欢男人。」
「但之前不是把〈妖魔王〉弄得半死了吗?」
「可能它讨厌那家伙。」
「——」
「顺带一提,我也不喜欢男人。」
「——」
那男子很是认真地沉声说道,而菲利斯不禁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此前那两句话的逻辑其实有点绕,不喜欢男人所以不想碰男人,讨厌男人所以要弄死男人,只要想清楚这两点便很是条理清晰。
——倒是挺有个性的〈圣器〉……或者说,挺有个性的人。
我蹙着眉头打量着这代号致死的男子,忽然间觉得这人的气质有些眼熟,我记忆深处貌似有一个博爱主义者,也时不时会有类似的言论,但名字我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好像是叫纳○斯还是兰○基尼的。
总而言之,就算这人真的是那名博爱主义者,我也不可能来一句「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真要喊出来的话,我便是典型的不打自招,毕竟魔王与某位博爱主义者又没有什么交集,也不是什么笔友。
「怎么,现在开始推卸责任了?千万别这样,来都来了,全留下吧,你们想请我去喝茶,我想请你们去泡澡,礼尚往来嘛……就是不知道界河水能不能加热一下,这都快入冬了,冷水澡会伤寒的。」
我笑容和善地望着前方的四人,紧接着缓缓扬起纤薄残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以纯粹的力量爆发猛地斜斩而落。
轰!
耳畔响起的不是破风声,而是音爆级别的轰鸣声,大气竟是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刹那间的摩擦释放出惊人的热量,而萦绕着淡淡银辉的剑气犹如闪电般袭向前方的四人。
我忍不住多瞧了〈冥冰夜羽刃〉一眼,这天剑虽然还是残缺状态,但无疑是灵力的优秀载体,我这一击本来只是纯粹的力量爆发,却能融合入一部分的月华之力,力量的形态都发生特殊的变化。
哧!
坚硬的岩层犹如易碎的豆腐般被猛地撕开,除开代号404以外,其余三人都是飞快地闪避开来,而这道浅银色的剑气好似无止境般不断向前推进,转眼间直接跨越百米的距离,朝着更远处的枯木林肆虐而去。
——有意思。
落地时的那一击也好,这一次的斩击也罢,融入灵气的招式竟然有如此威力,要是我掌握到一种出色的灵力运转方法,也就是异界人所谓的功法的话,那么我不禁觉得,哪怕是〈界律〉也不是不能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