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留给我的只有消亡的结局』？」

　　斯堤克斯望着僵直在原地的依希捷，颇有些讽刺意味地说道，而在极远处，那笼罩黑洞的信仰黑壳上已经遍布裂纹，转眼间便是不堪重负地向内挤碎开来，无数的黑色碎片沦为吸积盘的食物，坠入到不可观测的黑洞视界内。

　　恐怖至极的引力场又一次支配天地，天空上渐散的云雾再度如潮汐般流动起来，朝着黑洞的所在地汇聚而去，汹涌的大海掀起千丈高的巨浪，如龙吸水般与吸积盘交融起来，来自太阳的光线与温度也被黑洞所捕捉起来，让世界逐渐走向黑暗与冰冷。

　　望着依旧盘踞在远方的黑洞本体，依希捷并未表现出多么动摇的神色，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在短暂的沉默后，方才是说道：

　　「量变引发质变，倒是低估了他那一手的影响力，生效居然如此之快。」

　　说着，依希捷斜眼瞥了岸旁的科伦一眼，而我瞬间意识到，科伦的〈天下大同〉确确实实地干涉到了以〈界律〉为核心的信仰格局，将一部分世界记忆直接同步给大陆上的一般人，并不是单纯的灌输记忆，而是让人身临其境般地「经历」这部分事件，如果涉及到的世界记忆足以撼动他们的三观的话，那么这场〈天下大同〉无异于一次大规模的三观重塑手术，绝大多数人未必会生出对抗命运的意志，但至少也会怀疑世界怀疑人生，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虔诚的信仰。

　　这是一剂极重的猛药，药效强、生效快，后劲十足，而一旦信仰之力因此衰弱到一定程度，教皇权杖便无法百分百发挥出它的性能，想来也是因此才无法如依希捷的预想那般，将黑洞的本体与周围事象隔绝开来。

　　「错了，你真以为是信仰之力衰弱了，所以你才无法隔离黑洞？不管是弱是强，信仰之力就是信仰之力，它完全背离黑洞的物理性质，根本就不是黑洞可以吞噬的。再说，我盘算到今天，难道会去依赖一个外人引发的幸运吗？」

　　斯堤克斯的眼眸放着深沉的冷光，用果断的话语轻易打碎我的判断，而依希捷也是微微眯起眸子，仿佛是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情绪，斯堤克斯这才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刚才』可是〈界律〉秩序中最大的漏洞，你当我特地占据依希捷的身体是图个什么？我可是明知自己是不可能将你从依希捷身上彻底消除的，而我也知道自己一旦脱困，就没有办法再去暗中干扰〈界律〉的运作，会失去漏洞的身份，到时候对我威胁最大的当然就是你掌握的信仰之力。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不在附体期间提前进行一些布局呢？」

　　「难道你——」

　　依希捷的眼瞳微微一缩，而斯堤克斯漏出一声嗤笑，说道：

　　「你的反射弧未免太长了，我长久地活在世界的勾心斗角里，而你这块沉眠的〈界律〉碎片只是空有伟大的力量而已，所以才注定被我算计。你以为自己是在后的黄雀，但细节就决定了你的成败。」

　　依希捷不曾被斯堤克斯的话语所激怒，只是皱着眉头审视自己的身躯。

　　「不要浪费时间了。我在附身依希捷的时候，就对你进行了暗示——或者说设下了一道后门，只要你试图催动信仰之力，就会无意识地把它转化为魔力，所以你之前释放的根本不是纯粹的信仰之力，而是有具体性质的物理事象，那么自然会被黑洞所吞噬。至于想要破坏这道后门更是痴人说梦，你甚至无法发现这道后门的存在。」

　　斯堤克斯淡淡地扫过依希捷的身躯，冷漠的眼眸中带着隐约的嘲讽，说道：

　　「说实在的，在整个〈界律〉体系里布置一道永久性的后门是不可能的，它总有办法绕过这道后门，这也是我到头来也无法反噬〈界律〉的理由，但干涉你这样一块意志碎片，那还不是轻而易举？所以这里已经轮不到你的出场了，待在边上看戏就好，给你一次出手的机会是让你认清楚自己的处境的，我不想浪费有限的时间在你身上，还是说，你已经蠢到连我接下来要干什么都猜不到了？」

　　斯堤克斯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而依希捷闻言，眉梢忽地一动，视线扫过斯堤克斯以及阿西莉娅，眼神逐渐意味深长起来，冷漠地说道：

　　「自作聪明。自寻死路。」

　　话罢，依希捷竟是果断地后撤一步，整个人的威压随即好似云开雾散般消失，看那样子居然真的不再有出手的打算，这倒是令我内心一震，也不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你在困惑我接下来要干什么吗？不，你应该已经心知肚明了才对，答案早就摆在了你的面前，你只是无法接受命运的审判到来得如此之快而已。」

　　斯堤克斯仿佛聆听到我内心的声音，将深沉的视线转向我，而我闻言，忍不住眼角一跳，那个答案自然而然地从我的心间浮现，最后从口中漏出：

　　「……〈界律〉本体？」

　　「满分。」

　　嗒！

　　斯堤克斯瞬间打响手指，支配天地的引力场骤然为之一顿，云雾不再流动，海水不再上涌，围绕黑洞的光子球像是萤火虫群般逐渐飞散，世界像是突然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允许苟延残喘，而不允许振臂高呼，我只觉某种极端的不祥在暗中涌动，可到这一步哪有我退缩的选项，人不是每一次都能在万全的准备下迎接命运的试炼的。

　　下一秒——

　　唰！

　　斯堤克斯朝着黑洞本体的方向远远一指，那神秘的吸积盘顿时如心脏般猛地一跳，紧接着不可视的引力竟然如抽丝剥茧般从吸积盘上抽离而出，化为一条漆黑无比的笔直长线，盘旋在远方的天空中，像是一条黑色的蛟龙。

　　「我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区区山河，而是更高更远的……星辰大海。」

　　嗡！

　　斯堤克斯指尖凭空一弹，盘旋在长空的漆黑长线陡然便是绷直起来，仿佛一根被拉伸到极限的弓弦，而后积蓄起来的弹性势能瞬间释放殆尽，漆黑长线的最前端如弹射而出的箭矢一般骤然飞出，整条漆黑长线被牵引着飞快延伸起来，所指向的却不是我们的所在地，而是正相反的方向，那是……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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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想回到原始社会的第一百零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