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殿。

　　「——！？」

　　仿佛是为突来的强光所刺激那般，依希捷蓦地闭上双眸，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冷漠而稚嫩的面容也是笼上几分扭曲。

　　与此同时，悬在她背后虚空中的那一对巨大眼眸，好比是随风而逝的雾霭般，悄无声息地烟消云散。

　　紧接着，地面上泛着霜银光芒的仪式阵，像是被切断能源供给般，很快便是陷入黯淡，而悬空在仪式阵中央的那根尊贵权杖，也是在重力的牵引之下自然坠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最终停在某人的脚畔。

　　视角往上，便是希思那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在那看似木然的眼神深处，沉淀着几分困惑与疑虑。

　　嗡！

　　因仪式中断的缘故，充斥在殿内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辅助仪式的众红衣主教瞬间只觉肩膀一轻，有个别人甚至忍不住膝盖一松，险些跪倒在地上，而哪怕有大量的魔矿石作能源，他们也依旧觉得魔力有些亏空。

　　「这是……仪式失败了？」

　　一旁，耶利米眉梢微微一挑，她依旧是伪装成安洁儿的模样，而闻言，希思神色冷漠地一瞥她，在短暂的沉默后，却是闭上眼眸，冷冷地道：

　　「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

　　众红衣主教恭敬地屈身应道，也不敢询问这道仪式究竟有什么用途，方才的压力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十几个人井然有序地退出使徒殿，只余下希思、耶利米、依希捷三人。

　　耶利米望向一旁尚未苏醒的依希捷，面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而希思这会儿才是睁开眼眸，缓缓地开口道：

　　「理论上哪怕圣女是在魔王城里，以这道仪式都能把她召唤回来，为的就是避免莉泽菈的事件重演……更何况以防万一，我还借助了依希捷的力量。」

　　先代圣女被掳走的教训历历在目，对新任圣女的安洁儿，自然不可能不作任何保护措施，事实上，安洁儿的戴冠仪式是不同于历代圣女的，当时借助〈界律〉的力量，在她体内留下了不可破坏的标记，只要配合专门的召唤仪式，能将她从大陆的任何角落召唤回来。

　　「但还是失败了，所以我们的新圣女是去了理论之外的地区？」

　　耶利米的笑意变得莫名有些讽刺，她摇摇头说道：

　　「魔族那块儿有不少禁地，大多还是因〈界律〉而产生的，不出意外的话，圣女就是在某一块的禁地里，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希思沉默不语，眼底的情绪却是有些变幻。

　　「唔……」

　　恰在此时，依希捷的眼睫微微一颤，缓缓地睁开双眸，内外置换的重瞳恢复原样，染黑的眼白变得正常起来，只是那些黑色的纹路并非消失，而是如收敛般回归眼球的背侧，随时都有可能地爆发出来。

　　依希捷拥有着〈界律〉的特殊加护，这也是她得以继任〈狂信者〉的根本理由，但她本人并无法控制这份力量，只有某些条件达成时才会被触发。

　　比如说，之前上官可怜为调查肉身所在地，强行搜索依希捷的记忆，结果触发〈界律〉的加护。

　　又比如说，由教皇的力量进行辅助，可以相对稳妥地发动加护，但效果难免会有衰弱，毕竟这加护本就不是为给人利用而存在的。

　　「感觉如何？」

　　「脑壳，儿疼。」

　　「——」

　　依旧是充满灵性的断句。

　　「我说的是有发现什么吗？」

　　希思望向取回本身意识的依希捷，而后者的神色还带着几分迷茫，不过很快便是变得平静下来，略一蹙眉后，答道：

　　「好像，找到了。但，被什么，挡住了。」

　　「……是吗。」

　　希思自脚畔捡起象征教皇权力的权杖，轻轻一敲地面而已，仪式阵便如风化般彻底消散。

　　教皇被赋予沟通〈界律〉的能力，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调动〈界律〉的力量，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到〈界律〉的运作，在安洁儿体内留下不可磨灭的标记也好，辅助发动依希捷体内的加护也罢，全都是因这份力量的存在，但这显然不是可以肆意动用的能力，与虎谋皮总是具有极大的风险，因过度干涉而被〈界律〉反噬的历史案例也不是不存在。

　　换言之，短时间内是无法凭这道召唤仪式，将安洁儿带回来的——除非她离开那片未知的禁地，但如果进入禁地的理由，是因为魔族试图监禁她，那么事情便会变得极其棘手。

　　——魔族真的知道圣女的力量？也知道〈破戒石〉的本质？

　　伊塞娅的话语让希思略感烦躁，失败的召唤也让这份烦躁深刻起来，逐渐转化为冷酷与决然。

　　「实在不行，也只能换一位圣女了。」

　　希思的呢喃声令得耶利米眼神微微一动，那深邃的眸子尽头也不知藏着怎样的情绪。

　　……

　　「嗯？」

　　暗无天日的未知区域中，忽地漏出一道意外的话音。

　　只见笼罩天空的黑暗云层中，一对偌大的眼眸悄然浮现而出，紧接着传出漠然的话语：

　　「都先停下手头的活儿。千变那边来了新消息，教会借助〈界律〉的力量冲击了拜月一族的领地壁障。」

　　「啊？那成了吗？」

　　尸山骨海中，菲利斯不禁扭头望向高空，漏出有些振奋的话音，而因为这短暂的分神，无数冰莹蝴蝶顿时乱舞起来，紊乱又锋利的气流将大片大片的垃圾掀飞，又将之切割成无数的碎片。

　　「衔尾蛇！」

　　不远处，提着扫帚的卡门顿时气恼地喊道：

　　「你搞什么呢，我刚扫起来的垃圾！」

　　「哎呀，你的能力效率太慢了，到时候我来帮你，秋风扫落叶懂不懂，唰唰唰两下子，贼快的，还带粉碎机能的。」

　　菲利斯很是随意地扬起一种具备收集与粉碎机能的短剑型扫帚——〈流纹蝶雨刻〉。

　　「然后跟你一样变得无所事事，在任务开始前，只能数人体究竟有几根骨头吗？」

　　卡门漏出冷冽的笑声，她扬起手头的扫帚，指向另一旁的持枪男与紫发男，说道：

　　「这么空，怎么不去帮他们挑粪？反正除了抛尸以外，每天都有人往界河里倒屎尿的，那边的活儿一时半会儿是干不完的，用你的秋风扫落叶去扫粪啊，再去把粪粉碎成浆糊啊。」

　　「才不要，脏死了。」

　　「呵。」

　　菲利斯坚决地表示拒绝，卡门再度漏出冷笑声。

　　「「——」」

　　两挑粪男默默地选择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