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擦自适应的曲面表层、全覆盖式的人工重力，这虽然都对探索者存在一定的友好性，但也仅限于点到即止的友好，事实上，不管我们怎么摸索，手指触碰到的都只有光滑无缺的表层，连任何刮痕或是突起都找不到，自然谈不上什么门户之类的入口。

　　「不行，这么找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我很快便是得出这一结论，机铠族的技术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以已知之物去推测未知之物，这本身便是一个伪命题，必须找出一些实质性的线索来才行。

　　——我记得之前闯进月牙崖时，是直接进入到舱体里面的……以内部为参照来看外部的话。

　　我努力还原着当时的状况，从外头看眼前这圆锥体究竟是头部还是尾部，其上下前后左右又分别对应哪个面是无法分辨的，因此我只能通过记忆进行一定程度的分析。

　　好在我的记忆能力还是比较靠谱的，虽然谈不上过目不忘，但大致还原出一个立体模型还是不难的，将脑海中的立体模型，与眼前的圆锥体对照起来，通过旋转与翻转调整角度，最终——

　　——应该是在那一带的截面区。

　　我缓缓睁开眼眸，让安洁儿退到我的身后，而后将荆棘十字剑插入到洞壁之中。

　　「〈荆天棘地〉。」

　　轰！

　　心脏上的荆棘花瞬间绽放，而大地像是被象群践踏那般动摇起来，那是在地层中疯狂蔓延的血荆棘。

　　我的局部感官凭依在荆棘藤之上，役使着荆棘藤钻入地层深处，抵达我预计中的截面区域，紧接着沿着那一块儿环绕一圈。

　　局部感官的凭依毕竟与实地考察不同，血荆棘是无法捕捉到细节方面的问题的，而要找出这舰体的入口，非细节不可。

　　唰。

　　我将荆棘十字剑自洞壁中抽出，而地层中的荆棘藤也是如风化般瞬间崩塌，化为肉眼不可视的粒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地层中却是留下可容一两人通过的隧道。

　　这才是我的目的所在。

　　「安洁儿，跟上我。」

　　我摆手招呼安洁儿一声，旋即迈入隧道之中，直接用血荆棘将这舰体运出外头也不失为一策，但一来消耗太大，不如只挖一条道，二来这舰体是否会反击也不明，风险太大。

　　盗墓、考古也大抵如此，一铲子下去不能直接敲在墓穴框架上，得从外头小心翼翼地探索，否则整个墓穴轰然坍塌，得不偿失。

　　因早些时候这舰体冲击的缘故，地层的密度有着明显的增大，血荆棘开辟出的隧道自然相当牢固，我们一路往下也不曾遇上岩层坠落的现象，而抵达尽头的环形区域后，黑暗中升起几分淡淡的微光，那来自于那舰体的表层，竟是有几抹如梦如幻的味道，像是深邃矿洞中的一大块发光矿石。

　　「安洁儿你往那边走，我走这边，有发现的话喊一声就好。」

　　「好的。」

　　「不怕黑吧？」

　　「克洛大人，现在问这个问题也太晚了。」

　　「也是。」

　　安洁儿冲我翻了个可爱的白眼，调节压抑的氛围最适合这种温和的玩笑，而后安洁儿朝着左侧，我朝着右侧摸索过去，上上下下地观察起舰体的表层，试图找出一些突破口。

　　当时我所见的这艘舰艇，内部多有损坏，显然是遭受过巨大的损伤，虽然科尔德声称花费漫长的岁月进行了修复，但对于机铠族而言，这是一个技术倒退的时代，而且他们的重点始终是传送系统，那么舰体上存在一些瑕疵或是漏洞是很正常的事。

　　——有了。

　　我脚步蓦地停顿，在那薄雾般的浅色光晕之下，我终于是在完美无缺的舰体表面上，找到一道寸许的伤痕，那便像是光洁平整的冰面上，悄然突起的一小块冰刺，视觉上很难捕捉到，但手指轻轻抚过的话，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毕竟与周围那种零摩擦般的平滑触感截然不同。

　　「克洛大人，我这边有发现！」

　　恰在此时，空旷的隧道中传来安洁儿的声音，回声阵阵，格外响亮。

　　——这么巧？

　　我眉梢忍不住一挑，在地上划出一道标记后，朝着安洁儿的方向快步而去，到了之后便见安洁儿指着舱体的某处，说道：

　　「这边有拼接的痕迹，应该是破了一个洞之后重新补上的。」

　　「我看看。」

　　我顺着安洁儿的指向望去，果然便见色彩梦幻的金属表层上，突兀地出现一块儿黯淡的银色层，放在日光下可能还难以分辨，但在这种自发光的情况下，却是一目了然的不同。

　　「躲开点，安洁儿。」

　　我果断地将自己的发现抛之脑后，而后从世界碎片中取出〈冥冰夜羽刃〉，通过其封冻对象的特性，一眨眼间，眼前的金属表层上便是凝结起一层冰晶，但不可思议的是，冰晶只覆盖在那黯淡的银色层上，反观周边的表层，冰晶竟是隐隐有滑落的倾向，显然无法渗透到其深处，我丝毫不怀疑只要轻轻一按，便能将冰层从舱体表面揭下来。

　　咔。

　　忽然间，黯淡的银色层上崩出一道裂缝，说明冰晶顺利渗透到其内部，破坏了其分子结构，再加上舱体上施加有人工重力，故而内外压力之下，那黯淡的银色层上的裂缝，转眼间便是蔓延开来，最终像是破碎的魔镜般碎了一地，暴露出舱体的内部空间。

　　想来是识别到舱体的损坏，内舱已经笼罩在一层压抑的红光中，各式各样的机械相继亮起屏幕，大量的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我内心一凛，瞬间拉着安洁儿后撤，但到头来也没有异变发生。

　　——是了，除了传送系统以外，机械的损坏都非常严重，要是还有足以威胁到我的功能的话，当初科尔德不可能不利用起来。

　　我暗道一声矫枉过正，但还是一手举起荆棘十字剑，一手举起鸦纹黑剑，小心翼翼地迈入到内舱之中，环顾四周一圈，与当初的所见基本一般无二。

　　如日晷般标记着刻度的机械、底面呈巨大圆锥状的机械……林林总总足有上百件，但不少已经支离破碎。

　　偌大舰体的中心，竖起着一道直达天花板的玻璃舱，早已经破碎大半，但底部还残留着碧色的透明液体，宛如是为绿潮所污染的海水。

　　正是在这残破的玻璃舱内，一位机器少女静静躺着，大半个身躯已经被破坏，芯片与线管如脏器般洒落一地。

　　我初见这位严重损坏的机器人少女时，在科尔德的操控下，她还能以眼球为媒介，在大气中投影出世界地图，而这一次却是不然，毕竟科尔德不在，我也不懂如何操控。

　　不过，这残破的机器人少女竟还保留有一些自动化功能，此时此刻，从她那缠绕着线管的喉咙中，正漏着冷冰冰又不完整的话音：

　　「识别……高……粒子，……别……高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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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书的世界观，虽然是基于万物有灵论，但也是有部分科幻内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