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日出
〈世界之子〉是〈界律〉意志的一种显化,每隔四十四年的轮回周期便会降临,在世界范围内,对诸如人族与魔族的混血儿之类的异类存在进行大清洗,也对诸如机铠族的记忆库之类的非生命隐患进行摧毁,因此斯堤克斯也称之为「行刑者」与「清道夫」。
理论上,〈世界之子〉并不具备自身的思考与意志,只是一具被赋予指令的机械人偶而已,但这一任的〈世界之子〉在先代魔族七人中枢的联手下,被〈灭界荆棘〉的一截根系所封印,断绝了与〈界律〉之间的联系,有了诞生个体意志的基础,而那便是〈世界之子〉成为奥尔菲琉斯的根源。
「根据殿下的说法,奥尔菲的名字是你取的,所以……为什么是『奥尔菲琉斯』?」
赫蒂一本正经地望着阿西莉娅,缓缓说道:
「我不觉得你是毫无考虑才取的这个名字,但就我所知,人族历史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名字——至少不会是个知名人物,而魔族的历史乃至神话故事我也调查过,同样没有类似的名字,所以我很好奇,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含义?」
『因为坍塌的缘故,我保有的记忆并不完整,但奥尔菲琉斯这个名字并没有多么复杂的含义,它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只是代表了一个关键词而已。』
阿西莉娅的话音在赫蒂的脑海中平静响起,赫蒂不禁眯起眸子,问道:
「那个关键词是?」
『骗子。』
「——」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赫蒂不禁一愣,可紧接着却又觉得这个答案很有深意,她欲言又止了几回,这才是说出话来:
「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奥尔菲和先代魔王他们的事情?」
从时间线上来说,三年前先代七人中枢突然消失并带走了魔族所储备的所有〈破戒石〉,显然是为了应对〈世界之子〉的降临,这一战的过程如何尚不明了,但结果是〈世界之子〉被封印,而先代七人中枢尽数消失——至今音讯全无,尽管没找到尸体,可大概率已经牺牲。
不仅如此,三年前,还是赫蒂拔出圣剑的时间点,也就是阿西莉娅正式出现在大陆上的时间点。
『当时观测到那场战斗的人基本不存在,而我是例外,界河意志应该也是。』
阿西莉娅从侧面肯定了赫蒂的推测,而赫蒂深吸一口气,皱起眉头说到:
「那——殿下之所以能遇上奥尔菲,也是你一手安排的?」
『有偶然的成分,当时我无法推测〈灭界荆棘〉对她的影响,也无法确定克洛能否解放〈世界之子〉,只是顺其自然而已,但没想到〈世界之子〉会演化出一定程度的自我意志,不过这是让〈界律〉揭开新底牌的良机,便也任其发展了。』
阿西莉娅的话语中不掺杂任何的情绪,但赫蒂听得却是神色阴晴不定,从阿西莉娅的角度而言可能只是随手的布局,可从自家殿下的角度来说,这是一个杀父仇人变成养女的荒唐故事,甚至于,对于觉醒自我意志的奥尔菲而言,也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但是,她却偏偏选了一个代表骗子的名字。
赫蒂眼神无比复杂地望着阿西莉娅,看似有着强烈目的性的阿西莉娅,其行为却有着一种独特的迷茫感,就像奥尔菲琉斯这个名字,究竟是在暗示奥尔菲是个骗子,还是在暗示为她取名的自己是个骗子呢?明明内心深处有暗示的意图,却全然不给出任何线索,让人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名字的内涵。
从这层意义上来说,无论是〈界律〉还是阿西莉娅,在精神层面上都是极其半吊子的存在,甚至可以用幼稚来形容,但他们又拥有着极其恐怖的算计与力量。
是的,就如同是一群权势滔天还博闻广识的街溜子。
「好了,我已经没有问题了。」
赫蒂不再纠结这方面的问题,奥尔菲与自家殿下的关系确实复杂,但这种事情还得他们自行解决,她纵使插手也没有多大意义,毕竟内心层面的纠葛,是个人内在的问题,与其整天考虑怎么攻略养女或是养父,不如去考虑一下怎么攻略名为〈界律〉的法律。
「你呢,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考量才出现在我面前的?」
『我说过了,我只是在意你们的终点而已,所以比起口头上的答案,我更希望看到你们用行动解出的答案。』
阿西莉娅的眼神充满着平静的意志,像是无尽延伸的平坦道路,而恰在此时,一阵杂讯般的异响在四周蓦地蔓延开来,十字广场周围的大地悄然崩塌,原来下方不是厚实的岩层,而是虚无的深渊,一道道裂缝如蛛网般蔓延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面不改色地坠入裂缝当中,又在坠落的途中无声无息地风化,仿佛无数的泡沫砰然破碎。
温柔的晨光不知何时化作压抑的金芒,仿佛日环食笼罩着全世界,只有圣剑剑台这一带静静悬在虚空中,而阿西莉娅的身躯忽地变得模糊起来,面孔也是开始逐渐扭曲变幻起来,像是体内有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此时此刻其中一道人影正在剥离与消失。
『时间到了。』
崩坏机械般的话音在赫蒂的脑海中响起,音色本是赫蒂所无法认知的事象,现在却清晰地在赫蒂的耳畔回响,而赫蒂自然也意识到结束的到来,所以她向着圣剑迈出了步伐。
嗒。嗒。嗒。
每迈出一步,赫蒂的容貌与体态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发丝长了又短,短了又长,衣服换了又旧,旧了又换,仿佛岁月的长河在她身上快速地涌动那般,而当她来到圣剑的正前方时,已经变回现如今的模样,稚嫩的面孔上多出肆意狂狷的笑意,仿佛任何苦难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阿西莉娅不知何时也走到圣剑正前方,同样迈过三年的岁月痕迹,但神色却自始至终无比平静,她澹澹地开口道:
「我将不抱期待地期待你们的答案,赫丝蒂娜·卢莎。」
嗡!
话罢,她的面孔与姿态骤然一片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半透明的虚幻人影,这人身着古老的大陆服饰,笼罩在宛如神剑般的锐利威压当中,无疑,那正是圣剑的先代剑主,而此刻,这位先代剑主的虚影身形如电,一把猛地抓向圣剑的剑柄,领域的反击机制直到这一刻才是彻底爆发。
唰!
只是,远比先代剑主更为迅猛与霸道,赫蒂一记侧踢好似蝎子摆尾般直接刺出,瞬间洞穿先代剑主的头颅,而赫蒂瞧也不瞧这道逐渐溃散的虚影,神色变得无悲无喜,缓缓收回腿后,单手抓住圣剑的剑柄,低声道:
「你该满怀期待地期待我们的答案,阿西莉娅·卢莎。」
于是,赫蒂缓缓地拔出了圣剑,金色火焰凝聚的剑刃好似日出般逐渐照耀一切。
这一次,比三年前的鬼使神差,多出一分坚定与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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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两更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PS2:奥尔菲琉斯,取自18世纪某谎称发明了永动机的德国人,奥尔菲留斯,男。算是个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