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偌大的山峰好似陨石般悍然坠地，大地顿时剧烈地震颤起来，而不等那无数扬尘升腾而起，狂暴的黑色妖风便好比浪潮一般，紧贴着地面凶然呼啸而至。

　　树木被席卷一空，岩层被破坏殆尽，黑色妖风所过之处，满目疮痍，遍地狼藉，就连坠地的山峰上，都是出现一道道狰狞的痕迹，仿佛是远古巨兽留下的爪痕。

　　问题是，这还是只是灾难的一角。

　　远方的大地上，一道又一道的黑色龙卷飞快成形，像是天柱般连通天空与地面，疯狂的乱流宛如是暴戾的化身，只见尘土漫天，河川逆流；镇守月城的祭礼阵倒还未曾彻底崩溃，但在这等级别的乱流冲击下，能坚持多久也可想而知，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我都能想象到此刻城内的乱象与绝望。

　　「怎么会这样？」

　　耳畔隐约传来安洁儿茫然若失的呢喃声，与魔族报以同等善意的她，自然无法接受自己的举动会带来如此恶果——哪怕实际作出决定的人其实是我。

　　——这是……缓冲带失效了？高维的坍塌速度超出〈月想乡〉的承受极限了？

　　望着陷入混乱之中的〈月想乡〉，我忍不住蹙起眉头，想来此刻的神色是相当难看。

　　毕竟，眼下这时空乱流的失控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比之此前的规模有过之而无不及，恐怕整个〈月想乡〉都处在乱流的波及范围之中，我已经能预想到拜月一族的危局，搞不好便是一场灭族级别的灾祸。

　　「好家伙，还怪吓人的。」

　　冰色的光芒在视野中蓦地一闪而过，在这压抑而昏暗的世界中显得格外清冷，仿佛是淤泥中翻出的一颗晶莹的钻石。

　　我下意识地视线一转，便见不远处冰莹蝶群在半空中飞舞盘旋，洒落了一片如梦如幻的光辉，而蝶群上头稳稳地站着菲利斯四人，正好整以暇地观望着这场恐怖的异变。

　　与此同时，一缕缕黑雾自虚空中蔓延而出，悄无声息地悬停在半空中，很快黑雾变幻，勾勒出斯堤克斯模糊的身形，依旧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眸，深邃的视线落在高空中不断扩张的虚空裂缝。

　　令我心头一震的是，构成斯堤克斯的黑雾分出一缕，好似触手般缠绕着一把金焰长剑，那正是被赫蒂所甩脱的人族圣剑——〈莱瓦汀〉，但我丝毫不觉得他是出于道义才将圣剑带出来的。

　　我冲着抓住我脚踝的赫蒂使了个眼色，却见她很是无奈地朝我耸耸肩。

　　——不行吗……本体没来，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分身吗。

　　我忍不住暗自一叹，而扭头一瞥已经吞没大半星空的虚空裂缝，再望向似是在静静等候什么的斯堤克斯，我脑海中倏然掠过一抹灵光，下意识便开口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难怪你如此煞费苦心，也要让我觉醒魔力。」

　　「……你想明白什么了？」

　　斯堤克斯终于是将视线转向我这边，而我脑海中很多困惑此刻终于得到解除，自顾自地说道：

　　「〈恩赐〉的实质是干涉维度的力量，但低维的个体，越是利用高维去干涉低维，低维与高维之间的界限便越会模糊，这实质上就是加速了高维向低维的坍塌……所以〈界律〉才要从数量和质量上限制〈恩赐〉。」

　　因〈世界树〉的异变，万界通道封锁，世界间的循环中断，便类似于洪水决堤，导致高维向着低维坍塌。

　　问题是，对于高维存在而言，维度缺失会意味着本质的丢失，自己不再是自己，因此高维存在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减缓了维度坍塌的速度，以谋求新的转机。

　　只是，维度坍塌始终在缓慢发生，对于低维存在而言，在此期间演化出认知乃至干涉高维的能力显然并非不可思议，想来天生〈恩赐〉便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没有在神殿接受洗礼，该觉醒的也迟早会觉醒，但经历了洗礼，能觉醒的可能反而无法觉醒。』

　　『你们眼中的〈恩赐〉，可能是包着糖衣的毒药。』

　　斯堤克斯此前的话语自然而然在我脑海中苏醒。

　　低维存在的觉醒，意味着高维与低维的界限模糊，面对坍塌加速的危险，最理想的做法无疑是抹除低维存在觉醒的潜力，即让低维存在全部失去魔力，但多半是出于某些限制，高维存在无法实现这一点，所以转而采用〈恩赐〉这一慢性毒药的形式。

　　原本人人都可以觉醒的〈恩赐〉，通过洗礼仪式这道程序，变成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而越是强大的〈恩赐〉，持有者也越是稀少，S级以上的觉醒者屈指可数正是这一道理。

　　「魔族与人族的对立，不出意外的话，也是为了控制〈恩赐〉觉醒者的绝对数量，毕竟只有长久的拉锯战，才能一步步地减少觉醒者的数量，和平是最大的罪过。」

　　我越说思路越是清晰，而内心也是愈发沉重，因为黑幕下的真相比想象中的更为现实、更为血淋淋，至少有些浪漫主义色彩的话，还能让人露出几分苦笑。

　　不仅如此，方才的是对〈恩赐〉的压制乃至扼杀，而反过来，对〈恩赐〉的强化自然也可行，人族前段时间突如其来的「涅槃」现象便是最好的佐证——那绝不是什么偶发性的事件，而是有着某种意志的介入才引发的现象，代价多半是潜能的透支，寿命可能也有着极大的削弱。

　　如此可见，天生〈恩赐〉其实才是最为安全，也是最符合真实情况的，但从洗礼仪式只接受年满十八周岁的人这一点来看，在幼年期自然觉醒〈恩赐〉是极其罕见的——想想也是，否则以我的能力，刚出生那会儿就该瞥见高维世界的冰山一角了。

　　再联想到斯堤克斯曾经提到过的奇点个体，便不难理解为什么我的觉醒可以沉重打击到〈界律〉。

　　「魔族实质上是异界的住民，不排除其中有一部分是来自高维的可能性，按照我的猜测，恐怕初代魔王就是高维个体，还是高维中的高维，所以继承魔王血脉的混血儿多半是天生亲和高维度的，一旦觉醒，必然会加快维度的坍塌，所以你看上了我。」

　　「只是这里存在一个问题，继承魔王血脉之人，理论上都是天生亲和高维度的，并不需要局限于是与人族的混血儿。」

　　我微微蹙起眉头，但瞥见上空中已经残破的血红月亮，却是忽地恍然大悟，继续说道：

　　「是了，月华之力……灵力。这也是一种维度干涉能力，但这是向着微观的干涉，是对内卷维度的开发利用，所以才会首先呈现出肉身的强大，而〈恩赐〉却是向着宏观的干涉，所以才多见是对外部的干涉，也只有这样才会加速高维世界向低维世界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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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哎呀，写到现在才算是彻底铺开了世界观，这书该有一百万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