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窘境
魔族高层去而不返,杳无音信,疑似遇难——抵达这一结论,并没有花费克洛涅斯等人太多的时间,尤其是当他们一觉醒来后,发现月相令牌竟然落在谒见厅的王座上,而从残留的气息来判断,完成这次传送的并非祭礼,而是莉泽菈构筑的仪式。
这一事实无疑诱人遐想,毕竟月相令牌是象征〈月王〉身份的信物,也拥有着简化祭礼流程、强化祭礼效果的特性,对于拜月一族而言有着无可比拟的意义与价值,而眼下,如此的月相令牌竟然被独立地传送到魔王城,甚至主导传送的还不是〈月王〉塞伦涅本人,那么就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若是进一步发散思维的话,就有必要怀疑魔王一行是不是都处于险境,将月相令牌送回就是他们仅存的余力——说实话,当时克洛涅斯的第一反应是「托孤」,当然,塞伦涅并没有子嗣存世,这种「托孤」指的是整个拜月一族。
问题是,不管魔族高层究竟处于什么状况,克洛涅斯等人都无法查证,毕竟魔王等人的布局中,从头到尾克洛涅斯等人都没有参与进来,他们连魔王等人究竟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揣测危机的源头在哪里,又该如何解决当下的问题。
最糟糕的是,即便真的认定魔王等人发生了意外,这一消息也不能透露出去,本来魔族内部就因为如今的守势而有不小的怨念,要是在这种关头被发现整个高层都出了事,那么搞不好就会引发分裂和内乱——叛魔族的那些人之所以能安分到现在,那可完全是因为现任魔王的实力摆在那里,让他们有怒也不敢发声,撑死在暗地里骂克某位魔王继承人一句「不祥之子」。
到这一步,克洛涅斯才意识到,为什么诸魔将此行会特地带上自己的继承人,这并不是和往常一样为了加深交情,而是他们心存了最糟的打算,当整个魔族高层都遇难时,至少魔王城这边还能立刻搭建起一个领导班子,让魔族不至于陷入致命的混乱。
只是,事态的棘手程度还是打了克洛涅斯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兽族十一号据点的移民突发暴动,原因是当地的一位负责人克扣粮食,饿死了一个小孩!现在整个移民团体被煽动起来,和据点部队发生了流血冲突!」
「之前海族十八号据点的湖岛区调查反馈来了,一部分区域的重金属污染已经严重超标,周边的个别海族身上已经出现疾病!需要考虑迁移据点!」
「血族的服装设计师真的弄出了一款镂空款斗篷,有血族年轻人购买后严重晒伤,要求严惩设计师,但设计师表示是生产商偷工减料,镂空部分不是真镂空,本该用特殊材料!」
「地图的更新出了问题,个别领主提交的地图有出入!叛魔族那边只有机铠族给了反馈,但给的是早年的地图,其他三族一点消息都没有!」
「〈邪龙王〉提亚马特上报请求册封,她认为自己此前提请的『魔族最美之人』太过局限了,还是册封为『万族最美之个体』更符合实际!」
「有人族的重要情报!圣剑〈莱瓦汀〉认主了!剑主是一位年轻女性,好像是没落贵族的子女!现在三方势力的人都在动员人手拉拢她!」
「还是人族的情报!先代教皇艾沃·兰朵病逝了!据说死前还在为圣女被俘一事愧疚不已,尸体不久前被送入了教会禁地!」
「〈月想乡〉的乱流问题愈发严重了!大长老希望在彻底失控前派人强探〈藏月殿〉,确保枢要祭礼能够传承下去,同时希望在外界寻找合适的移民地,以防万一!」
海量的政务文件如潮水般涌入魔王城,里头依旧混杂着诸多荒唐可笑的奏报,但更多的是不得不关注的重要案件,克洛涅斯真的没有想到,明明现在正处在强制休战期,居然还能闹出这么多的事情,仿佛是看准了高层的混乱而引爆了各种矛盾,但他也明白,这不过是阴谋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魔族内部隐患太多,什么都有可能成为导火索。
说实话,经历过魔王城书库内那些「异端」书籍的知识洗礼,克洛涅斯本来是打算趁着与人族的休战期间大修内政的,他甚至已经写了大半的计划书,可现在囿于繁忙的政务,根本无暇谋求魔族的发展,而且最重要的是,各方面的人才储备也完全不充足,撑死也就是下达发掘各类人才的政令,要求各地领主动员起来,可人才的评判标准注定还是老一套,根本不可能达到克洛涅斯的真实要求。
连克洛涅斯都是如此,其他魔将继承人自然更是如此,每个人都已经处在分身乏术的状态,这短短几个月里,他们几乎不得好睡,就算是被月色所钟爱的魔族,也不可能长期不眠不休,而眼下,协助克洛涅斯处理政务的,只有伊莎贝拉、利维坦、比蒙三人,另外两个人则有别的任务——
「少主!」「调查结果出来了!」
恰在此时,两道人影匆匆忙忙推门而入,正是不在场的多拉格与别西卜,两人均是风尘仆仆的模样,此刻相互睨视以表嫌弃,但也知晓情况的轻重缓急,冷哼一声不理会对方,来到克洛涅斯等人的面前。
「情况怎么样?」
克洛涅斯强作镇定地问道,在早些时候的奏报中,有一位管理禁地的魔族向上级反映,禁地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询问是否需要一探究竟,起初克洛涅斯也没有多想,但后来类似的反馈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件,而从他们描述的时间点来看,似乎刚好对应魔王等人失踪的时间,克洛涅斯这才立刻派出多拉格和别西卜前往调查,以防万一,又严厉禁止了其他魔族探索禁地的行为,免得闹出麻烦的传言。
「我这边确实有一些发现,〈万兽坟茔〉有明显的破坏痕迹,大量的兽族遗体消失,整片禁地凌乱不堪,〈薄雾冥土〉也是如此,菌群的规模庞大得异常,连我都不敢轻易靠近。其他禁区调查下来,倒也有一些布置的痕迹,但都未曾触发……〈白夜迷谷〉我也有去探过,但路径好像发生了波动,没能找到矿区。」
「我之所见也大抵如此,〈烬灭天渊〉外围树林毁坏严重,〈秽血赫泽〉已然缩水大半,岩壁多处撕裂,〈逆乱三角〉海域浮有不少兽族遗骨,疑似从〈万兽坟茔〉而来。」
别西卜和多拉格相继汇报道,那并不是指向希望的线索,而是通往绝望的话语,克洛涅斯等人不禁陷入沉默,一个个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良久克洛涅斯才是一叹,说道:
「看来的确是出事了,之前万魔殿下面我也去了一趟,发现少了一些〈魔具〉,大概率是被带走了……只是,这样的话,有些事情必须要做决断了。」
众人无声颔首,他们都知道,克洛涅斯指的是那张沉默多时的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