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穷凶
「啧。」
面对这次象征友好合作的跨种族握手,科伦在短暂的沉默后忽地漏出一声咋舌,不快的情绪形于色溢于面,而后他略显嫌弃地挣脱我的手掌,方才恐怖的气势却恍如幻觉般骤然消弭。
「你赢了这一步。」
科伦这才是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很快又恢复到冷静的表情,说道:
「但别搞错了,只是这一步,而不是这一局。眼下你甚至连〈血王〉都还没有救出,戴蒙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戴蒙……他也是旧王国的余孽?」
想到有关伊莎贝拉的问题,我忍不住问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伊莎贝拉被俘虏,我完全可以采取更加粗暴的手段,而不是处在相对被动的状态。
当一个人有太多的牵挂,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发挥而出,相比之下无牵无挂的反派自然能肆无忌惮,这是心理学上的反派优势,至于牵挂也能发挥出超越极限的力量,虽然也有一定的科学依据,但仅限于绝地反击的一击,我个人更愿意称之为回光返照。
「不,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殊途同归。戴蒙是纯粹的反魔族主义者——或者说魔族灭绝主义者。对他来说,只要能灭绝魔族,他并不在意人族的去向如何。」
「那是疯子的逻辑。」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而科伦顿时漏出轻笑,摊手道:
「不是疯子,会和我们走到一起吗?」
事实上,我倒也并不觉得戴蒙会是旧王国的遗孤,毕竟当初决定混迹人族的时候,SS级层次的强者我基本都调查过,而戴蒙并不像米纳斯那般身份神秘,他的人生经历里并没有一目了然的疑点。
唯一值得关注的一点是,当年他在接受洗礼仪式时,所在的神殿不幸遭到魔族的袭击,最终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下来,而来袭的魔族负伤逃离后再无动静,不知去向也不知生死,再加上除了戴蒙以外也没人知道那位魔族的具体特征,导致我无从判断来袭魔族的身份。
纵观戴蒙的所有经历,也就只有这一事件可能是他对魔族极端敌视的源头,但说来可能相当冷血,类似的事件其实并不在少数,而根据我的调查,那些死者中也没有戴蒙的亲友之类的人,要说他会因为这样一次事件,一下子变成连其他人族的死活都完全漠视的魔族灭绝主义者,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的。
不出意外的话,戴蒙接受洗礼仪式的时候,除魔族袭击以外,应该还发生了一些特殊的情况,对他的性格乃至人格都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和〈界律〉有关吗?毕竟是洗礼仪式。
我觉得自己可能变得有些阴谋论,无论什么问题总是先联想到〈界律〉,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当有一种强大无匹的力量与你为敌,并对你的生活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后,你但凡遇上一些变故,总会先入为主地将之视为第一怀疑对象。
「嗯?」
科伦忽地眉梢一挑,像是感应到一些特殊的情况。
「〈刀剑杀狱〉那儿倒是闹腾得很……竟然有个难以识别的气息,那是界河意志吗?」
——斯堤克斯?
我心头顿时一动,这同样是个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名字,最重要的是,就像戴蒙俘虏了伊莎贝拉那样,斯堤克斯同样劫持着奥尔菲,甚至从解救难度来说,后者远远高于前者。
——等等,他说〈刀剑杀狱〉那边很闹腾,意思是〈受难〉的参与者都分散到不同的试炼中去了?
我心念闪烁,而科伦摇摇头,说道:
「到此为止了,伊西丝就暂时安排在你这里,但你记住,我有能力随时关注着她,也有能力强行带走她。」
「有这个能力只代表有可行性,不代表你的实践必然成功。」
「这话同样适用于你——你甚至都提不出一个不管可行与否的方案。」
我说的是伊西丝的事情,他说的却是维度坍塌的事情,这不是一个良好的倾向,因为他就像拿捏住了我的命脉,这在辩论中是致命性的,说直白点——搞不好我骂不过他。
「拭目以待吧。」
我只能抛出毫无底气的话语,而科伦露出含着几分讽刺的笑容,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曾听过一个笑话,精炼地总结了一个人的一生,相信很适合现在的你。」
「——」
我嘴角微微一抽,但出于学者的探究心,板着脸应道:
「请开始你的表演。」
「莫欺少年穷。」
「什么?」
我不禁一愣,而科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莫欺中年穷。」
「——」
「莫欺老年穷。」
「——」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
「——」
「被盗墓笔记。」
「——」
「盗墓者骂骂咧咧地走了。」
「——」
我算是琢磨出了科伦的恶趣味,世上安能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因此我一本正经地回应道:
「人穷志不穷。」
「呵,穷凶极恶而已。」
科伦顿时漏出愉快的笑容,不等我再作回应,他整个人已是如同梦醒般自原地消失不见,空余那沙岩王座在冷风中快速消散。
要不怎么说穷途末路的人最是可怕,每一个字眼都是刀枪扎心般血淋淋的。
唰!
与此同时,仿佛置身于封冻时空中的伊西丝与帕特里夏,也是瞬间恢复过来,那一刻,帕特里夏的指刺猛地撞上伊西丝的眉心,但由于萦绕指尖的斥力银弧已然消失,便少了最大的杀伤力,本质上就是拿手指狠狠一戳对方的额骨。
「「——!」」
帕特里夏因指关节的诡异钝响而猛地俯下身来,伊西丝则是因眉心被指甲狠狠戳到而猛地俯下身来,两个人同时漏出难言的悲鸣声,这成为浇灌我憋屈心灵的一剂良药,内心的压抑多少得到了一些释放。
我并不认为别人的痛苦能成为我快乐的源泉,但我的确很喜欢这种悲鸣声,或许这种声波频率恰好能刺激我的大脑分泌出幸福物质。
「他走了?」
虽然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但帕特里夏很快调整过来,并察觉到科伦消失不见的现状,她望向我沉声问道:
「你们谈了什么?」
「我让他中断了〈鸣荒厄土〉。」
我倒是很想说一句「与你无关」展现魔王的风采,但现在没有这个必要。
「条件是?」
帕特里夏眯起眼说道,本就狭窄的眼缝说是完全闭合也不为过。
闻言,我一把将伊西丝揽过来,单手提住她的后衣领,在她错愕的眼神中,笑着说道:
「条件是照顾一下邻居家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