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疯狂
「不好!」
魔王率先从那笼罩四肢百骸的恐怖危机感中清醒过来,他第一时间通过〈支配者〉对塞伦涅施加指示,令她立刻控制月华祭坛与黑发女子拉开距离,能撤多远就撤多远,与此同时,他自己也是猛地一蹬,沿着陡峭的火山内壁疾驰起来,如逃命的死囚般疯狂地远离黑发女子,但就在他迈出第四步的那一瞬间——
嗡!
某种无形的力量突然掠过魔王的后背,仿佛是一条不可视的鞭子抽在身上,快得不可思议,甚至没能让魔王产生出危机感,他只是隐约地感知到这条「鞭子」的形态,那好像是一条生满尖刺的藤蔓,而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身子一轻,不是因为速度进一步加快,而是因为他竟然失去了对肢体的感知。
魔王下意识地想要低头确认自己的状况,但脖颈却诡异地无法转动,幸运的是,他很快便凭着惯性和失衡所引发的翻滚,清晰地捕捉到了自己的身躯,而不幸的是,那具身躯上碰巧少了一颗头颅——当然,更确切来说,是缺失了上腹部以上的所有人体组织,就好像是一幅完整的人体画被橡皮拦腰一擦,整个身子被干净利落地一分为二,成为再也无法拼接完整的残躯。
「——哈?」
魔王的喉中不禁漏出愚蠢而茫然的音节,他的思考第一次没有跟上现实的变化,但头颅仍在惯性和重力的作用下无序地翻滚着,模糊的视野当中属于他的鲜血在空中四溅,大脑因严重的失血已经几近停止思考,很快,魔王的头颅撞在火山内壁上,重力拖拽着这颗狼狈的脑袋快速下坠,最终落入到猩红的血池当中,但这个过程中,魔王炯炯有神的眼眸早已失去光彩,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世界的月出。
「「怎么可能!?」」
正在上浮的月华祭坛上,克莉丝汀等人都目睹了这一场巨大的恐怖,一个个眼瞳紧缩得如同针孔一般。
那一瞬间,已经与黑发女子拉开数十米距离的魔王突然被不可视的力量所干涉,头颅竟然直接和身躯所分离,上半身也是消失了近半,仿佛是伟大的上帝举起橡皮擦,对着他不满意的造物随意地擦上了一笔,那是超越常识的恐怖现象,没有人能想到魔王竟然如此轻易地便被击杀。
不仅如此,那一瞬,整座血池都遭到了无形力量的摧残,一道道鞭状的凹陷痕迹印刻在血池表面上,像是遭到数百次疯狂的鞭打,但诡异的是,血池中竟然没有一朵血花因冲击而溅起,仿佛那无形的鞭击并不是在抽打水面,而是如勺子般舀走了血池的一部分体积。
就连遍布上空的祭坛重影,也是被那无形力量所波及,一瞬间便如破碎的气泡般少去大半,所幸魔王的干涉来得及时,让隐藏其中的祭坛本体侥幸躲过一劫。
当然,更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此刻的〈世界之子〉,摧残她全身的血刺不知何时已经溃散,克莉丝汀再无法感知到黑发女子体内的血液,难以突破的混乱杂讯阻断了她的感知能力,而黑发女子心口处的那道洞穿式伤口愈发狰狞起来,撕裂状的伤痕像是拥有生命般沿着伤口向躯干不断蔓延,如同遍布裂痕的瓷器,任凭漆黑火焰如何燃烧,也无法阻拦这种肉身崩解的趋势。
与此同时,那颗漆黑晶石上的重重符文在快速地闪烁着,如同无数的数据在流动,试图堵住那道微不可察的裂缝,但某种无形的力量却在不断突破漆黑符文,像是面对一幅不完整的画。一个人在不断上色,另一个人在不断擦拭。
「判定对象威胁等级上升——上升?未上升……上上上上上上升——」
黑发女子仿佛失控的机械般整个人颤动起来,漆黑符文在她身上不断崩溃又不断成型,原本蛛网般的符文分布发生诡异的错位,如同无数扭曲的伤痕般遍布她的身躯,而她口中编织着矛盾的话语,像是执行着错误的程序。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未未未未达到解封条件……再度判定——」
「判定错误……判定错误——判定无误……再度判定……错误……错误——」
短短数秒钟内,黑发女子经历数以亿计的矛盾判定,整个人像是严重损坏的机器,一时间竟然是定格在原地,只有混乱而危险的波动还在胡乱地肆虐,不断搅动偌大血池的平静,令人无法轻易接近,而见状,〈龙王〉贝洛伯格忽地眯起眼,对着塞伦涅说道:
「塞伦涅,去下一站,这未必不是个机会。」
「你确定?」
塞伦涅不禁皱起眉头,贝洛伯格却是死死盯住下方的黑发女子,沉声催促道:
「机不可失,这风险值得一冒,快!」
「好!」
塞伦涅也不作拖延,手指瞬间抚过月相令牌,一道庞大无比的祭礼阵顿时自血池表面升腾而起,但受那肆虐的波动影响,整道祭礼阵的成型并不稳定,无法像此前那样瞬间完成传送,而不知是否是这第三股力量的介入,陷入错误循环的黑发女子突然直起身躯,墨黑的眸子深处像是流转起无数的符号,某种恐怖的威严从她身上陡然爆发而出,紧接着——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六〉(Sixth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七〉(Seventh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八〉(Eighth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九〉(Ninth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十〉(Tenth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十一〉(Eleventh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
仿佛是要将此前的错误程序尽数拨乱反正一般,黑发女子开始疯狂地解封自身的力量,一层刚刚解封又紧接着解封下一层,她口中编织的话语都仿佛神秘的魔咒般疯狂交织起来,而如同暴风雨前般的压抑一重重地笼罩住整座血池,但原本混乱的力量波动却一下子变得有序起来。
「还没好吗!?」
贝洛伯格已经感到呼吸的凝滞,而塞伦涅眼角如触电般抽搐着,在她的全力催动之下,不稳定的传送祭礼终于是稳定下来,璀璨的霜银光芒登时如天柱般爆发而出,将整个火山口都包裹在其中。
嗡!
「祭礼阵——〈天涯咫尺〉!」
时空的波动顿时席卷光芒中的一切,而在那如星辰大海般的光芒笼罩中,黑发女子的话音竟然还在不断编织。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九二〉(Ninety-second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天变九三〉(Ninety-thirdRevolution)。」
「对象威胁等级达到解封条件,执行解封——」
最终,连同那令人心悸的话音一起,霜银色的光芒如沙滩的海浪般带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