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我忍不住呼吸一窒，依希捷的出现是如此突兀，就像是突然穿插到这个时间点上，当我观察到她的存在时，科伦的头颅已经腾空而起，仿佛是被锋利无比的刀刃所切断一般，切面平滑得像是经过打磨的金属，颈动脉和颈椎骨的横截面清晰可见，但，诡异的是，不见一丝血迹。

　　呯！

　　世界像是落地的镜面般破碎开来，眼前的一切如同海市蜃楼般悄然消散，只见科伦与伊西丝不知何时从原地消失，转而出现在不远处的蒙斯特身旁，后者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上浮现出深沉的笑容，低声道：

　　「〈镜花水月〉。」

　　原来蒙斯特的心像领域依旧展开着，直到这一刻才是重新发威。

　　「咳、咳咳！」

　　在蒙斯特的搀扶下，科伦很是勉强地站在原地，此刻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却是凝视着突然出现的依希捷，仿佛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咧开嘴角说道：

　　「鸟尽弓藏，过河拆桥……我好歹以前也当过王室嫡系，你可能会玩的套路，我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不过看你的反应，我应该是没有走错路子，没想到会在最后关头被我坑上一回吧？毕竟就连伊西丝他们，也都相信我是为了让界河失控才布局到现在的。」

　　依希捷面无表情，对科伦的话语毫无反应，她已然内外置换的重瞳令人心悸，眼白更是呈现出乌黑如墨的色彩，像是无数的黑色纹路从眼球背侧延伸出来，污染了她巩膜原有的性状，那种冷漠到极致的眼光近乎实质，像是一根根尖刺穿透人的关节，将人硬生生地钉死在虚空中，让人在强烈的心理压力下无法自由动弹。

　　唰！

　　我一个箭步骤然与依希捷拉进距离，荆棘黑剑犹如闪电般朝着依希捷斩去，到这一步我自然能分辨出依希捷的状态，她无疑是被体内的〈界律〉意志所据了身体的主导权。

　　换作是以前的话，我恐怕光是直视依希捷都要竭尽全力，但现在的我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界律〉也不是那么遥远——哪怕那只是〈界律〉埋下的一枚种子而已。

　　唰！

　　依希捷的眼球突然蠕动，视线与我对撞的瞬间，整个人却是已经从原地消失不见，而我登时将荆棘黑剑刺入到虚空中，头也不回地低声道：

　　「你逃不掉的。——〈荆天棘地〉！」

　　唰唰唰！

　　超越感知的漆黑荆棘藤立刻从虚无中狂涌而出，但几乎就在荆棘藤成型的同一时间，无比恐怖的压力骤然席卷四方，荆棘藤像是陷入千百倍增强的重力场般被死死地压制在行舰的表面上，但不可思议的是，〈灭界荆棘〉的解构之力分明是在正常运作的，换言之，我这边的解构速度竟然比不上对方的回填速度。

　　我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却见依希捷面无表情地举着教皇权杖，自那权杖中释放出令人震怖的魔力波动，仿佛暗藏一个凝缩的宇宙，沉重的压力已经肉眼可见，周围的空间都有扭曲的痕迹。

　　——信仰之力转化的魔力？

　　因为科伦共享过世界记忆的缘故，我相当于见证到安洁儿与希思的血战，她们对话时所涉及的信息也都与我的记忆自然地融合起来，也当然已经知晓教皇权杖的特殊能力，我本以为经过各类的〈大罪仪式〉的消耗，权杖内的信仰之力已经有极大的消耗，但现在看来，还远远未曾抵达它的下限，本来信仰之力这种抽象的概念，就根本无法用具体的数字去衡量，换算成魔力量的比例也无从判断，对于我这种学者而言简直是噩梦。

　　——等等，信仰之力？

　　我忽然间意识到一个关键词，为教皇权杖提供信仰之力的无疑是全世界的教徒，而这些教徒自然不可能是以觉醒者为主的，而是以那些一般人为主的，但现在科伦为一般人打开自我觉醒的大门，其本质上其实是对宗教信仰的动摇，那岂不是说，科伦是在针对这根教皇权杖的特性？又或者说，能将抽象的信仰力转化为具象的干涉力，才是〈界律〉的杀手锏？

　　我开始隐约回过味来，科伦之所以要与我共享试炼塔内的世界记忆，多半并不是单纯地想要与我的感知领域并驾齐驱，恐怕也有一些投名状的意思在里头，至少就目前来看，我必须得从依希捷手中保护好科伦等人。

　　嗡！

　　忽然间，大量无意义的信息碎片涌入我的大脑，与此前科伦对我进行的杂讯输出一模一样，但两者的规模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我只觉天灵盖被一柄巨锤狠狠砸到，根本无法正常控制〈灭界荆棘〉的行动，直接单膝撞在行舰表面上，眼前也是骤然一阵模糊，成千上万的信息流仿佛在视网膜上流淌，让我几乎分不清意识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差别。

　　——该死，解构的不是魔力，而是信仰吗！？

　　我不得不中断〈灭界荆棘〉对事象的解构，说是信仰之力转化为魔力，我本以为是一种本质上的变化，没想到魔力只是外壳而已，其根本还是纯粹的信仰，所以反馈回来的是构成信仰的各种无序的情绪与记忆碎片，对于我的大脑而言那不过是极大量的杂讯而已，根本不可能拼凑成完整的版图——事实上，若是我真的拼出完整的信仰版图的话，也就相当于我的内心建立起了对〈界律〉的信仰。

　　我没想到〈灭界荆棘〉的解构之力竟然还有这方面的缺陷，可见对形而上的内容进行解构，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但我知道，这是我认知上的不足，毕竟完美的解构是建立起完全的理解的基础上的，好在——

　　「〈挑战者〉！」

　　我解放这专门用于对抗高维存在的〈恩赐〉，感知像是声波般掠过森罗万象又回归到我这一中心点，而那一瞬间，如磁场般遍布四周的魔力顿时呈现出向我坍塌的趋势，更是在与我的肉身接触的瞬间，直接化为不可认知的虚无，势能也好动能也罢，都尽数消融到真空的领域之中去。

　　唰！

　　我正想着进一步对依希捷发动进攻，却听一旁突然传来愉快的鼓掌声。

　　啪。啪。啪。

　　在场所有人都循着那掌声的源头望去，只见一团朦胧的黑雾当中，斯堤克斯以缓慢的节奏轻拍着手掌，淡漠的眼神仿佛是在嗤笑这场无聊的闹剧，连依希捷都是面无表情地凝视起他的存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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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一直下雨，我人都要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