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宁宁紧张地和叶加濑对视。

　　“……成、成功了吗？”

　　你别问我啊！

　　叶加濑憋不住想笑，最后还是按照桑德里永对操想术的描述，勉强开始扮演自己想象中的“常识修改系角色”。

　　“找我有什么事吗？店长。”

　　“今天晚上请来我的店里一趟，我有个朋友想见你。”

　　“好的哟。”叶加濑没有丝毫犹豫，微笑着同意道。

　　“你不怀疑是什么人吗？”

　　“我为什么要怀疑？”

　　藤原宁宁闻言低下了头，

　　“是这种效果吗……”小声念叨了一句。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想去看看自己的教室，给将来的授课做准备。”

　　“啊，哦……”

　　“那我走了，我不打扰了。”

　　于是——叶加濑就走掉了。

　　在企图对自己施加可怕的永久性洗脑法术的敌人面前，没有受到任何语言或行动上的阻拦，就这样被放走了。

　　蠢到她有点想翻白眼……

　　总之还是完成了昨天来学校的原本目的，找到了自己的闪能选修课教室。

　　能容纳20张左右桌椅的小教室此刻空无一人，随着魔女帽的尖顶耸动，叶加濑的脑袋从门框边探了出来，望向屋内。

　　看到的自然是干净的讲台、整齐的桌椅、安静的立体影像机，以及她特别要求的不透明墙壁，一切都是最新最好的样子。

　　叶加濑有感而发，走进教室，手一撑坐到了讲台上，看着下面的桌椅发呆。

　　不久之后，这里就要坐上几个人，听她讲述自己发现和研究闪能的故事了。

　　然后他们会走上各自的道路，会把知识传承下去，坐在前人的肩膀上眺望未来——就像她曾经、现在和将来做的一样。

　　叶加濑的心气是高，但也没有自负到像穿越古代搞技术革命的弱智小说一样，认为仅靠自己就能从无到有搓出一整条完整的科技树来，从水中第一个生命的萌芽，一直铺到浩瀚星宇。

　　个人英雄主义只存在于故事中，她也不过是人类群星中的一颗罢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个充满惊喜的女声把叶加濑从感慨中唤回现实，她听着这略有耳熟的声音，转头看去——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法艾·格林菲尔德，在门外冲着叶加濑露出久别重逢的喜悦笑容。

　　“我的英雄，「红界魔王」叶加濑姐姐！”

　　叶加濑刚刚扬起的嘴角僵在了原地：“……呃等等，这个我又没听过的外号是怎么回事？”

　　继赤魔导师、深红恶魔、兽群的放牧者、赫之魔女之后，她终于又获得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新外号了吗？！

　　说实话怎样都好了，人只要一出名总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反正集齐“恶魔”“魔女”和“魔王”的三位一体又不能兑换什么奖品。

　　想象一下，恶魔头子……是叫撒旦吧，亲手把一个王冠捧给叶加濑，同时低下头诚服道：还是您的三重魔神形态更地狱，我输了。

　　有点弱智只能说。

　　“你原来进了伊瓦利斯？”

　　“是的，我被伯恩斯先生收为养女了。”

　　校长还有这种兴趣？……不，那位老人对叶加濑也多有帮助，暗地里编排他不太好，可能他作为城邦领袖，知道「半纪轮回者」的一些内幕吧。

　　“……那个，叶加濑这个名字现在被华夏通缉，不是很方便。现在我叫露希法琳。”

　　法艾朝叶加濑竖起大拇指：“直接拿堕天使当名字用，这可比通缉猛多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但luciferin其实是荧光素的意思。”

　　“我懂的，我懂的。”

　　……怎么回事，这种带点狡黠的年下感。

　　叶加濑想起了小时候的刘若鸢，以及还没有撕破面具露出鬼畜本性时的江白露……但这位法艾小姐按照格林菲尔德学派创立时间来看已经轮回了超过20个周目，怎么说也和“年下”这个词沾不上边。

　　她这个周目是从去年12月开始的，到现在为止也就四个月的时光，不足以从零开始培养出完整的人格，应该是轮回时身体自然生成的预设性格了。

　　一次次把记忆和身体重置，用这种唯心主义者的方式在人间轮回苦修，真的能在“灵魂深处”积累下什么东西吗？那时的那个灵魂还是她自己吗？恐怕除了最初的法艾本人，谁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了。

　　“开学之后我想来旁听试试。”法艾说。

　　“你什么学历？”

　　“文盲！”

　　“能识字不？”

　　“识字倒没问题，好像是失忆前就会了。”

　　看来老法艾对自己也没有那么严格，起码一些基础技能还是保留了下来。

　　“能识字就行了，我都敢来教，你有什么不敢学的。”

　　“谢谢你，露希法琳老师！”

　　法艾羞涩一笑，跑远了。

　　叶加濑看着没了人影的教室门，又回头重新看向空荡荡的教室——在她眼中，这些崭新的桌椅俨然已经找到主人，所有求知的目光都穿透过她，投射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老师……吗。

　　回头向老妹请教一下怎么讲课吧……叶加濑摇晃着双腿，嘴里轻轻哼唱道：

　　“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

　　…………

　　当天晚上，叶加濑去【南城红茶馆】见藤原宁宁和她的“朋友”。

　　在她看来，藤原的低智商行为完全不像装出来的，就是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姑娘，可能是从小学阴阳术学傻了，出门就被所谓的朋友骗来当了洗脑工具人。

　　……不过，平时也就在小说里看到那种从小就培养孩子杀人的神秘家族，结果日本的世家原来真的会搞这套吗？还是说她其实是个学霸呢，又或者是偷学了禁术被扫地出门……

　　算了，多接触一会儿就都看出来了。

　　南城红茶馆的店门看似紧闭，屋内也没有光，但实际却没有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面里面。”

　　叶加濑特意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内屋立刻传出了藤原的呼唤。

　　她放平情绪，走进了内屋。

　　工作台上坐着一个人。

　　娇小玲珑的体型，在台灯映照下依旧灿烂的金发，人偶般精雕细琢的容貌。

　　——爱丽丝爱丽丝。

　　是她？竟然是她？

　　这位和桑德里永不分上下的古典炼金术师……会需要叶加濑为她做什么？但又明确知道就算给足了酬劳叶加濑也不会同意，所以才用上了洗脑？

　　但是，在那之前——

　　“……给我下来。”

　　什么压抑情绪都无所谓了，叶加濑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愠怒。

　　“机械师的工作台……可不是给你坐的地方！”

　　“……你……”

　　爱丽丝和藤原对视了一眼，眼神无非就是在问，你不是成功洗脑了吗，怎么她见面就上来怼我——

　　叶加濑直接把手伸进爱丽丝腋下，像抱小孩一样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地上。

　　“要是把桌台压弯了、压偏了怎么办？”

　　“不，你……”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弦月的人偶师」。我原本以为你和出羽莉丝是炼金术师里最接近工匠的人，没想到你竟然糟蹋工作台！”

　　“那个，露希法琳小姐？”藤原在旁边抖抖霍霍地插话道，“我们有要紧事……”

　　…………

　　“那这事儿之后再说。”

　　藤原话音刚落，叶加濑立刻收口。

　　得到命令之后多余的情绪就被抹除了吗，果然这就是「心身操想」的效果……藤原若有所悟地想道。

　　“露希法琳小姐，爱丽丝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也能听她指挥。”

　　“我知道了。”

　　“你不怀疑一下吗？”

　　“你都说了，我还怀疑什么？”

　　“嗯……”

　　爱丽丝看着叶加濑流畅的回答和理所当然的表情，终于点点头，皱起的眉头也放松了。

　　她打量着叶加濑，语气也松缓了不少：“你和上次相比，又迈进了一大步啊。如果不是老太婆捷足先登，我都考虑把你收入麾下了。”

　　“如果爱丽丝女士想的话，我立刻和她断绝师徒关系。那个老太婆本来也没教我什么。”

　　——后半句是实话，所以叶加濑的鄙夷小表情十分地真，真得她自己都信了。

　　“哼……她确实干得出来。也好，只要你听话，培养一个手下也不错。”

　　“不是学生吗？”

　　爱丽丝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短命种的苦难于我而言只是过眼云烟，既不浪漫也无任何意义。”

　　可我已经变成长生种了诶，叶加濑心想，这种标准反派言论还真是让人生厌啊……她摆出完美的微笑，回答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那就请多指教了，老大。老大想要我去干什么呢？”

　　爱丽丝朝藤原使了个眼色，后者露出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但还是乖乖从内屋退了出去。

　　“世界树，快要结果了。”

　　“……法国那棵？那不是五百年都……”

　　“现代魔法抽税很少，花了五百年才积攒到足够的魔力，不久后就是它结果的时候。”

　　还有这种事？

　　话说这个爱丽丝，明明说着不收徒，为什么要对一个“被洗脑的打手”解释这么多？

　　要忍住，现在还不能笑……为了防止自己不说话憋不住嘴角肌肉，叶加濑赶紧问道：“你想吃金苹果？树上有密西迪亚，树下有法国宫廷，我们要怎么才能拿到？”

　　“密西迪亚与法国签过协定，作为允许它在国家象征之上筑城的代价，不得索取世界树一枝一叶——果实虽未提及，但也包含在内。愚昧的法国宫廷，五百年来一直奢望着一颗新的金苹果来让国家重新腾飞。”

　　“那它在上面建城有啥用？”

　　“拉比林斯在梵蒂冈建城有什么用？”

　　“恶心基督徒啊。”

　　“错了——”

　　爱丽丝小手一挥，一个由明亮的白色线条构成的等边三角形就浮现在了空中。

　　……叶加濑见过这个。

　　“「光辉三角形」……”

　　“理由和奥秘，就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