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上,一艘华丽的宝船正在缓缓航行。阳光从云层中倾泻下来,映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碎成点点光斑,船身被金色的阳光镀上了一层灿烂的光芒,宛如一颗星辰穿越在天空与大海之间。海风轻轻地吹过,带走了船身的破浪声,而海鸟的欢鸣,与悠扬的船笛声相互呼应,缥缈如梦。
船头上,一名女子端庄伫立,她身着紫裳,轻纱遮面,说不出得高贵典雅,而她身后不远处,一位佝偻的老者杵着拐杖,眯眼眺望远方,好像在观察着什么。
“是这片海域吗?”
“渔民传言,应当没有错!”
二人一问一答,紫衣女子言语冰冷,就算对自己的老仆,也好像一贯如此。
“如此风平浪静,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与其穷追不舍,不如守株待兔。”
二人交谈间,船舱里传来一声吆喝:“苏姑娘、葛先生,晚饭好了!”不多时,一名布衫青年躬身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一脸笑意望着二人的背影。
女子并未理他,而那老者却对她报之一笑道:“辛苦了,孙小哥。”
此人,确是孙逸鸣。
只见孙逸鸣轻轻摇了摇头,正欲下船舱,却听得老者道:“孙小哥,你过来!”
孙逸鸣诧异间快步走去,问道:“葛先生,您有事找我?”
葛先生打量着他,眼中光芒闪烁,随后又轻轻点了点头,赞道:“不错不错,你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孙逸鸣咧嘴一笑道:“是苏姑娘医术高明!”随即笑意散去,接着道,“可凌风他还未醒,不知——”
“他被海神珠的妖力侵蚀神魂,恢复起来会慢上许多。”不知何时,那位苏姑娘竟然转过身来,此时的她背对着夕阳,整个身影呈现出一种模糊的暗黑。
孙逸鸣诧道:“我跟他当时是一起被那条鲨鱼吞下去的,为何我没事呢?”
苏姑娘没有回答,静默着转过身去,葛先生呵呵笑道:“兴许是你体质特殊吧,海神珠的妖力对你的影响没其他人那么大。”
孙逸鸣正沉思间,那位和善的老者拍了拍他的后背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好,苏姑娘还是像往常一样,让厨娘将食盒送至她的房间。”
“这等小事,就让下人去做好了。”
孙逸鸣摇了摇头道:“您和苏姑娘救了我们,就是我们的再造恩人,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
……
这艘大船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名舵手,一名厨娘,水手和仆人若干,加起来有十数人之多。
葛先生和众船员们坐在一张方桌上吃着饭,相谈甚欢,不时大笑传出。正当尽兴时,忽然船身一阵摇晃,老者登时警觉,急忙出得船舱。
天色阴沉的厉害,纵目远望,却见黯得发紫的苍冥像个厚重的锅盖,远处的疾电跃动,将翻滚沉浮的臃肿云块映得忽明忽暗。紫衣女子兀自伫立在船头,此时风急浪高,她的裙袂被高高扬起,而身躯却岿然不动。孙逸鸣望着她的背影,竟生出一种仰望,仿佛对方是那云中皎白的月光,是枝头上神明撒落的积雪,而自己则是那俗世尘埃,无比渺小的存在。
蓦地,一道闪电从远处坠落海中,电光中一条黝黑的蛟龙若隐若现,孙逸鸣瞬间回过神来,惊呼道:“那是——龙吗?”
葛先生摇了摇头道:“非也,那是蛟,若它再修炼个万年,或可有机会成为真龙。”
此时,大船停止了前行,众船员遥遥望去,只见那蛟龙在电光中穿梭,时而潜入深海,时而跃出水面,巨大的龙尾拍打着海面,激起阵阵巨浪。
“我们要出手吗?”葛先生向苏姑娘问道。
“不必,此行主要是确定它的藏身之处,要想捉住它,还得精心部署,吩咐下去,我们就在此地驻扎。”苏姑娘话语清冷且又充满了威严。
接着,她双手结印,灵灯浮向空中,璀璨光芒中飞出一只灵雀,拍打双翅飞向长空,尾迹上振落两支五彩羽毛徐徐飘落。
接连两日,大船只在附近航行,终于觅得一处岛屿,孙逸鸣跟着他们下了船,在岛上和一众水手们搭建了临时的住所。
第三日清晨,孙逸鸣眯着朦胧的眼睛准备搭灶做饭,却见远处桅樯林立,着实吓了一激灵,急忙叫醒还在酣睡的众人。
其中一名水手听了他的话,以为大敌来犯,哪知起身看了一眼海边,不由嗤道:“害,自己人,别慌。”
孙逸鸣顿时一愕,此时老者走了过来道:“走吧,准备接应。”
只因十数艘战船因体型太大,不能靠岸,便一字排开,这时,有一艘小船缓缓从那边驶来。
只见船上有着数名女子,个个面容姣好,身材苗条,身穿精致的丝绸长裙,看起来高贵而优雅,而她们的耳朵竟是和鱼鳍一般,耳廓泛着淡蓝色的荧光,裸露的肩膀上也有一层鱼鳞覆盖。
她们登上小岛,朝葛先生盈盈拜倒,为首一名女子道:“葛先生,我们海妖一族任凭您和圣女调遣。”
“嗯!”葛先生拈须点头道,“前几日圣女以灵鸟传讯,可将详细部署与你们说了?”
“回先生,所有计划我们都已谨记于心,圣教大业,我族誓死效命。”
“好,此次捕蛟行动,务必小心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是!”众海妖齐声说道。
孙逸鸣面色阴沉了下来,顿时想起初见这二人时他们捕捉蜃妖时的情形,心中暗道:“他们难道是坏人吗?”但是转念又想,这两人已经救过自己和凌风性命两次,更是在寻找海神珠的途中指点迷津,这位老前辈对自己也是极好,这两日还为自己解决修炼上的疑惑,可以说是大大的恩人也不为过啊,对我们这等素不相识的人尚且如此,又怎会是恶人呢?
念及于此,他心下稍定,但也未像往常一样上去帮忙,只是驻足原地。葛先生见状,走过来道:“这几日我见你颇有些心不在焉,知你心有疑虑,你身为名门正派弟子,当然见不惯我们这般屠杀生灵。”说完这句话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这世间弱肉强食,天道使然,并不是你们在山上听到见到的那么美好,我承认,我们的确是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而做了一些有损天道的事,但我们所戮之妖,皆是为祸一方之患,并无恶念。”
孙逸鸣见他说得拳拳心切,不由心中一动,说道:“我深知葛先生为人,绝非大奸大恶之徒,要不然我现在早已是巨鲨腹中之食。”
葛先生脸上扬起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届时你只需旁观,不需要插手。”
“好。”孙逸鸣想着,自己本领低微,就算出手,也只有拖后腿的份儿。
这时,突然有一水手急奔来报:“葛先生,先前救的那人,醒了……”
孙逸鸣顿时一喜,便要奔走,可那人接下来说的话,却又令他一惊。
“可那位凌少侠,好像疯了!”
“怎么回事?”孙逸鸣急忙跑过来攀住那名水手的肩膀道。
那名水手道:“刚刚阿宽在船上例行检查,可突然那位少侠突然冲破船舱,眼中血红,身上还散发着黑气,逢人就咬,我们兄弟几个现在正将他围住哩。”
“黑气?”孙逸鸣不由地想起那晚在云麓山地穴中,也曾见到凌风状若疯魔,“难道是海神珠的影响?”说罢,便急忙奔向大船的方向。
他来到小岛后方,却见树林中,凌风散乱着头发双手不断挥舞,见人就扑上去,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凌风,你怎么了,你还认得我吗?”孙逸鸣心下焦急,看到他如此模样,心中悲痛到了极点,正想上去抱住他,可右手却被一人扣住。
他回头一看,却见葛先生郑重说道:“切不可近他的身,他现在六亲不认,很是危险。”
“可是——”
“放心吧,有我们呢。”
孙逸鸣见他镇定自若的模样,心下一宽,仿佛这位老者就是他如今的依仗。可还未等他出手,却见那位苏姑娘已经轻飘飘地凌空渡来,那盏灵灯在她手中飘走,绕着凌风旋飞一周,在其上前方徐徐转动。
只见阵阵黑气不断从凌风的身体里抽离出来,裹向灵灯,灵灯越转越快,将那些黑气悉数吸了进去。他不由得大呼,一副痛苦的模样。
“凌风——”孙逸鸣想要过去,可手腕仍然被葛先生牢牢扣住。
“放心吧,有苏姑娘出手,凌少侠定然无虞了。”
不多时,黑气吸尽,凌风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倒在地上,孙逸鸣连忙上去查探,见他不省人事,便将他抱起,奔向小岛临时驻地。
跑到半途,却听见凌风发出一阵虚弱的声音:“孙猴儿,这是哪儿?”
孙逸鸣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想到二人从鲨鱼腹中逃出生天,简直就是奇迹,真乃苍天眷顾,不由得喜极而泣。
他一路未说话,直到把凌风带到木屋,放到床上,这才道:“这里是一处小岛,是苏姑娘和葛先生救了我们。”
“我们没死?苏姑娘?葛先生?”
“是的,我们没死,好好活着呢。苏梦影姑娘和葛千发先生就是当初在芦花村救过我们的那两位。”孙逸鸣笑着说道,可脸上已划出两道泪痕。
“我记起来了,是他们啊?”
“凌少侠,你可还好?”这时,葛千发随苏梦影走进屋内,向他问道。
凌风长舒一口气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