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四族土司
张然见福寿二仙和滇南三怪都败在了朱文琅的手下,他的武功虽不弱,但也仅能勉强与福寿二仙打个平手,比之滇南三怪的合击是万万不及的,便知自己带来的人中,已无人是朱文琅的对手。
“散!分开撤!”张然大喝一声,已是自顾自地转身后奔,直朝西平侯府外逃去。
他只指望剩下的这些人分散逃走,正如方才朱文琅所说,看谁的运气更差了,能逃一个是一个。
“哪里跑?”朱文琅忍住后背撞断木柱的微痛,脚下一用力,直朝张然逃走的方向追去。
擒贼先擒王,就算不能全部擒下,这个叫张然的带头之人,可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西平侯府四下里埋伏的兵士已全部出动,各自守住方位,尽力围捕张然带来的黑衣人。
其实,如果方才张然不同意朱文琅所说的比试的事,直接便率众人四散突围,里边还有福寿二仙和滇南三怪这样的高手,正如朱文琅所言,看谁的运气更差,总能逃出去几个。可如今五位高手皆已被朱文琅所败所擒,剩下的人再想四散逃走,抓捕的压力便已小了很多。
朱文琅紧追着张然,其他黑衣人也是分散外逃。毕竟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武功虽不及汤错兄弟或吴盛三兄弟等人,但也并非那些军中士卒可比,想来总会逃出去几个。
谁知黑暗之中,接连响起“咻咻咻”的响声,一道道亮光闪过,尽皆精准地瞄准正在外逃的高手,就连跑得最快的两道黑影,在已靠近西平侯府外墙的两丈之处都被亮光追上,一人中箭跌落房顶,只余一人逃脱。
不过盏茶工夫,所有入府行刺的黑衣人除了一人逃脱之外,其余全部成擒,同样也包括了被朱文琅追过去的张然。
以朱文琅从韦一笑那学到的轻功,张然想要以轻身功法摆脱朱文琅,哪怕先跑出去六七丈,那也是异想天开,他武功又打不过朱文琅,最后只能受擒,被朱文琅伤了右臂,点了穴道拎了回来,眼中闪着的怒火,直似想要把朱文琅生吃了。
少年将军瞿郁正在指挥兵丁将被擒的黑衣人一个个紧紧地绑好,嘴中塞上烂布,全部投入重监之中关押。
朱文琅拿着早已入鞘的雷霆剑,看了看瞿郁,夸赞道:“瞿小将军好箭法!”
方才那几箭,确实惊艳。
“那是当然。”沐英早就隐在暗处看热闹,此时大笑着钻了出来道:“我大明有三箭,其一是魏国公徐家的‘贯日",其二是杨洪老将军家的‘狼牙",还有一箭,便是他们老瞿家的‘落月"了,这三箭,连蒙古鞑子都是闻风丧胆,天下横行!”
“小瞿郁这么厉害呢?厉害厉害!”旁边的丽娜拍手惊叹道。
这几日,她住在西平侯府,早就上上下下混熟了,而其中瞿郁是少年将军,被她逼着问了年龄,居然比她还小一岁,这下她得意了,非逼着瞿郁叫她姐姐,开口闭口“小瞿郁”的,弄得瞿郁见她就躲。此时见到丽娜,本能地想躲开,却因为还在指挥兵士捆绑俘虏,只得红着脸,丝毫不敢应声。
“嘻嘻,就算这么厉害,也得叫我一声姐姐。”丽娜得意道:“快!小瞿郁,快叫姐姐!”
瞿郁被逼得没法,只好红着脸低声叫道:“丽娜姐姐,饶了我吧。”
旁边的沐英见瞿郁的窘状,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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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然等入府行刺之人的审讯即刻展开。
张然自忖此番必死,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但其他人却是未必了,尤其是滇南三怪那种自私自利之人,朱文琅只说是可以饶了他们的性命,段虎已死,吕维和吴盛却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所知的事都交代了出来。
待全部审完,朱文琅将所有入府刺客尽皆废了武功。沐英下令将他们押入大牢,等待合适的时候一并处决。作为镇边将军,沐英是有先斩后奏之权的,像这种反叛之人,完全可以凭沐英一句话把脑袋砍掉。
倒是其中吕维吴盛二人,因朱文琅当面答应了他们,沐英便也答应不取他二人的性命,就关在牢中,算是给他们养老了。反正他们武功已废,真要放了出去,只怕也是逃不过无数仇家的追命,关在牢中对他们来说,说不定反倒是一件好事。
至于逃脱的一人,只是一个跟随张然的小喽啰,并不紧要,跑了也闹不出多大的风雨来。可惜的是因为张然一帮人都是晚上来偷袭西平侯府的,黑夜之中,也看不清那小喽啰长的啥样,连想弄个画影图形通缉都没办法,只能算他好运,由他去了。
从张然、福寿二仙、滇南三怪身上,都搜出了天一盟的铁牌,均是正面一个“护法”二字,背面则是一个“乙”字。
朱文琅也有些摸明白了,“残月钩”冯奎的牌子是“白虎”,当是指在朝廷中的人,梅罕大师姐的牌子“护法”和“甲”字,自然便是盟中的甲级护法了,这几个的牌子是“护法”和“乙”字,自然便是“乙级护法”了。
“这天一盟,还弄得挺玄乎的。”朱文琅喃喃道:“那这‘朱雀"是什么玩意?”
只是谁也没法告诉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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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已过,正堂之中灯火通明,沐英、瞿郁、朱文琅、丽娜等,还有数名沐英手下的将军参将,都散乱地坐在椅子上。
“**个土司……来头不小啊。”看着审讯出来的结果,沐英脸色严峻,沉声道:“比之前咱们了解的情况要严重得多。”
“主要是臻洞、西浦、摆金、摆榜四个,实力不弱,其他都是小土司。”旁边坐着的瞿郁早就成了沐英的亲信干将,应声道:“但这几家加起来,兵力已经至少五万了。”
“哼!都是些土鸡瓦狗!”沐英冷哼一声。
“主要是咱们能调动的兵卒不多。就算勉强够用,万一形成僵持,还有其他土司趁机占便宜,情势便不妙了。”瞿郁道。
“嗯。”沐英随口应了一声,仍在思索之中。
“要不……请木得大土司他们出兵?”瞿郁试探着问。
“不行!”沐英摇了摇头:“云南情况复杂,谁知道木得出的兵,打到最后,打的是土司还是朝着咱们朝廷的大军动刀子?”
“应该不会吧?木得大土司可是自己亲自送上门来了,诚意足足的。”瞿郁有些怀疑。
“瞿郁,你得明白一件事。”沐英盯着瞿郁,沉声道:“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我宁愿用朝廷的大军把那些叛乱的土司杀个干净,让木得他们在旁边看热闹,也不愿让他们觉得,朝廷必须要依靠他们才能压得住叛乱,稳住云南!”
说着,沐英猛地将用力往案桌上一拍,发出一阵大响,吼道:“去,飞报朝廷,向圣上请旨!飞报四川颍国公,整军预备,圣旨一到,大军立刻入滇!镇压反叛!老子要用这一仗,给云南打出五十年的清静来!”
事实上,云南这边出现异动,沐英便早已通报朝廷,四川这边颍国公傅友德早早便开始了一些准备,若是云南事情恶化,只要朝廷旨意一到,傅友德便立时可率军由川入滇,镇压反叛,一切都已有准备,只等云南这边提供一个正式启动的消息契机罢了。只是这种事,都只是沐英朱元璋傅友德及少数几个朝廷重臣知晓,普通将军或地方官吏怎么会知道如此机密之布局?
“得令!”瞿郁闻言腾地一下从椅中站起,拱拳躬身,大声应道。
“据吕维他们的口供,明日……不,是今日……也就是二月初二,今日一早,叛军便要起兵围攻昆明城。”站在一旁的朱文琅提醒道。
“呵呵,文琅老弟放心,凭老哥哥我现在手里的人。”沐英笑道:“想要消灭他们不容易,要守住这昆明城,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说着,沐英转脸看向瞿郁,突地一吼:“瞿郁!”
“末将在!”瞿郁又是一抱拳应声。
“便宜你小子了!明日开始,昆明城里一万五千的大明精兵,还有这守城防御,就都交给你小子!”沐英大吼道:“什么都别问老子,老子回去睡觉,万事不管!……你小子,要是让一个叛军踏上我昆明城的城头,你就自己卷铺盖,回你老瞿家找个狗洞,老老实实讨个婆娘专心生儿子去!别再钻出来丢我大明将军的脸!”
“末将得令!”瞿郁吼的声音比沐英的还要大,震得坐在一边的丽娜都皱着眉头捂住了耳朵,一脸的嫌弃。
“行了,全交给你小子了,老子睡觉去喽。”沐英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转身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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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琅还以为小小年纪的瞿郁会因沐英将守城的重任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而慌乱,谁知瞿郁一直弯腰躬身送走沐英之后,直起腰来,脸上露出自信的神情,大声道:“邓艾,你带着张飞,领兵三千,守东门,周瑜,带着周仓,领兵两千,守南门!王平,带曹操,你领兵两千,守西门,司马懿,带孙权,领兵两千,守北门!吕布,带剩下的六千,中央待命,随时支援。魏延,斥侯是你的,随时盯着臻洞、西浦、摆金、摆榜四土司,有消息随时来报!各门卯时之前,再次检查一遍守城器械和兵士兵器报我!关羽,城中各处的饭食保障归你!”
正堂之中,听到瞿郁安排作战任务的众将军副将纷纷站起,抱拳齐声道:“遵少将军令!”说罢,便一个个冲出门去。
朱文琅莫名其妙,小声问丽娜:“这些人的名字这么巧?全是三国时候的人名?”
丽娜显然知道原因,嘻嘻一笑道:“我原来也问过小瞿郁,这些全都是外号,都只是姓邓姓司马什么的。不是有个叫罗贯中的人写了本书,叫什么《三国志通俗演义》吗?连书馆里都在说那本书呢。他们都喜欢看,把那本书里的有名的人的名字全套上去了。”
朱文琅大感好玩:“那也有诸葛亮吗?”
丽娜咯咯笑道:“有啊,沐侯爷家的厨子头儿姓诸葛,外号就叫诸葛亮!”
朱文琅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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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洪武十九年二月初二,卯时,天刚蒙蒙亮。
昆明城的城墙足足六丈有余。朱文琅登上城东城墙,已看到城外四五里处,已是旌旗阵阵,一大片手执兵器的军士站在旌旗之下,密密麻麻的,足足超过一万五千人,正是反叛的土司兵。却不知是臻洞、西浦、摆金、摆榜四族中的哪一族,又或是不止一族,因为朱文琅明显地可看到,远处的叛军衣服颜色并不统一,黑色、青色、淡蓝色、黄色等,好几种颜色都有,可能是分属于不同的土司。
叛军人数虽众,列阵却并不齐整。相反,看城墙之上的明军,却是胄甲齐整,兵器林立,兵器上的锋刃处都发散着冷森森的寒光。
手执兵器的大明将士,尽都身子笔直地站在城墙之上,神情肃穆,数千人站在那里,除了猎猎风声,竟是不闻一声,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雄兵、精兵。
因外号“魏延”的游击将军魏高的属下斥侯已探明,土司叛兵进攻的主要方向便会是在这昆明城的东面。这并未出瞿郁的意料之外,因为臻洞、西浦、摆金、摆榜四族中便有两族的地盘在昆明东向,且昆明城东门外,地势开阔,易于聚兵攻城。
因此,小将军瞿郁又向东城墙增派了一千兵力,使城东的守城士卒总数已有四千人。
朱文琅自己武功虽高,却从未经历过战场厮杀,并不懂如何城池防御该如何做,便也不敢不懂装懂地随便插话,免得闹出笑话来,只是仔细看着,心中暗暗学习。
却见瞿郁仔细察看“邓艾”所率四千兵力所做的守城准备,十分有经验地这里问问,那里点点,涉及用于防守的滚木、石头,火油等物的准备等等,问得事无巨细。
他入军中以来,早已经历过多次实战,又跟在沐英身边,沐英指挥之时经常对他耳提面命,因此他年纪虽小,经验却已十分丰富,否则沐英也不可能将昆明防守的指挥之责,放心地交到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孩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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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城东面,距离城门外二十余里处,有一座庄院,高墙大瓦,是典型的云南风格。庄院的四周,到处都能看到有穿着藏青色民族服饰的青壮游荡,随时警惕地四下打量,还有一批同样服饰的青年进进出出,有的骑马,有些步行,皆是行色匆匆。
庄院的正堂之中,上边并排有五张大椅,看式样乃是太师椅,庄重肃穆,却并非云南这边常见的样式,旁边则是一圈的本地普通靠背大椅。
正堂内声音乱糟糟的,尤其是进进出出的青年,使这种嘈乱更盛,待久了都听得头疼。
上边五张太师椅上,坐着四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皆是崭新簇亮的民族传统衣饰,这种衣饰,往往都只有十分正式的场合才穿。
这四位,正是臻洞、西浦、摆金、摆榜四族的土司头领。
排在旁边的大椅虽空了一两张,但也坐了许多人,正三三两两的凑着耳朵说悄悄话。
“张然怎么还没来?”臻洞族土司达罕看了一眼还空着的那张红木太师椅,皱眉道:“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该是不会。”摆榜部土司莫达瞥了一眼,摇头道:“张然手下有福寿二仙、滇南三怪这种高手,他自己也是武林高手,这么多人乘着不备冲进沐英的西平侯府,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可那沐英到底死了没有?张然怎么还没回来?本来说好两头并进,咱们各族的族兵都已经把昆明城给围个水泄不通,他却没有踪影?这叫什么事?”达罕烦躁道,看向西浦族土司洛加:“洛加土司,您老是什么意见?”
洛加在臻洞、西浦、摆金、摆榜四族土司中年纪更大、资望更高,本来正在抚着花白的长须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却见他不慌不忙,微睁双眼:“莫达说得不错,这么多高手夜袭西门侯府,不会一点收获没有,沐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张然之所以迟迟未来,自然是因为还有事情羁绊住了,一时赶不过来。”
众人纷纷点头。
“不过,老巧请诸位留意一下,咱们四族,还有其他的各族土司,我问大家一句,咱们起兵反明,是为了什么?”洛加抚须的手猛地一停,眼睛微张,一道凌厉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扫过,甚至有一两个小土司看到他这眼神,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是因为张然吗?是为了他那个所谓的天一盟吗?”
正堂之中一片寂静,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不!咱们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不用受姓朱的朝廷指手划脚!是为了咱们自己的万世家业!”洛加提高声音斩钉截铁道:“张然想要刺杀沐英,成了最好,沐英死了最好。可就算是张然没成,沐英没有死,咱们就不起兵反明了吗?咱们土司,什么时候仅仅为了别人去做事了?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咱们会干?”
“沐英手里的兵力总共也就五六万,如今在昆明城的,也就一万六七,就算他再想办法拉人,能拉到多少?撑死了两万!咱们呢?咱们各家土司合兵,整整七万族兵!七万的族兵对付他一万六七,就算沐英没死又怎么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洛加一拍椅子,众人皆不敢作声,屋中一片寂静。
一个青壮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一张纸放在太师椅边的小桌上,后退几步,又身一躬身,转身退出门去,整个过程没有说一句话。
洛加轻瞄淡写地拿过桌上的纸扫了一眼,一把将它扔到达罕的怀里,道:“方才咱们各门的探子回报,东南西北四个门,无人在任何一道城门处看到沐英!”
屋喻登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看来沐英果真死了,张然那边成功了!“
“沐英一死,明军君君龙无首,必然坚持不了几天!”
“七万对一万五,咱们赢定了!”
“对,沐英一死,正是咱们攻城的好时候!”一位土司一拍大腿。
众土司脸上都露出了释然的喜色。
“请洛加大土司下令!我摆金族全力攻城!”摆金部土司坎米一下站起,大声道。
“对!对对!咱们攻城!攻城!”众土司纷纷响应。
“好,按咱们之前的商议,三面围困,东面攻城!”洛加也是大声一吼。
攻城之令迅速从庄院之中向外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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