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老祁找到了老同学的名字。

　　 拨过去，对方很快结接通，没有什么寒暄，他大致讲了讲自己的事情。

　　 讲完老祁直接开口要人。

　　 老同学听完一口答应下来，还怪他早不打电话。

　　 然后问他时间，他说周一下午。

　　 老同学说让他等电话就行了。

　　 挂了老同学的电话，老祁也放下心，如果不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麻烦别人。

　　 老同学在艺术圈子里人脉广，电话里说给他找个蓉师音乐系的大学老师过来。

　　 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等这次六一结束，他也该斟酌一下和哪家培训机构合作开展下学期的素养课程。

　　 -

　　 转眼到了傍晚，李安的大米子背的整音工作彻底完成。

　　 老陆今天是拿出了浑身解数，“试试吧。”

　　 一旁李安也是灰头土脸，不过眉眼里的喜悦是藏不住的。

　　 坐到钢琴前，李安抬手跑了一段音阶。

　　 如丝绸般纯美的音色像是从他眼前划过，无与伦比的触感。

　　 对，无与伦比。

　　 李安觉得再没有哪一架琴能和他大米子相比，就是这么绝对，就是这么任性。

　　 接着一段弱音跑动，然后接三个亢奋和弦，再转弱。

　　 琴声像是过山车一样，在两处起落尽显高灵敏的动态浮动效果。

　　 “漂亮。”

　　 双手一收，李安起身让开钢琴，“陆老师，您还试试吗？”

　　 老陆：“你都说漂亮了，我还试什么，哪儿觉得还差点意思？”

　　 李安咧嘴：“陆老师，这台琴的状态能维持多久？”

　　 老陆：“你用的话，三年应该不成问题。”

　　 三年，不短了，李安放下心，“陆老师，您休息休息咱们赶紧去吃饭，这次实在太感谢您了。”

　　 老陆笑：“中午你请我，晚上我请你，早就听说你小子能喝，晚上你得喝两口吧。”

　　 李安大手一挥：“您怎么说，我怎么喝！”

　　 说着二人收拾离去。

　　 留下了一地狼藉的书房，李安走到时候没关书房门，这让八万终于等到了机会。

　　 李安走后没过一会，八万就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

　　 猫头环顾一圈，两步走到大米子前，纵身一跃掉到键盘上，接着当—ing一声，吓得他立马跳下去，结果后脚一瞪又是当-ing一声。

　　 待到书房安静下来。

　　 八万的猫头又探进门，这次他先跳上琴凳。

　　 然后抬起一只前爪扶在钢琴上，用另一只前爪试探着放在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

　　 轻轻一按。

　　 “当-”

　　 唉？

　　 再一按。

　　 “当－”

　　 “当当当－”

　　 “当当－”

　　 一时间，书房再次被轻柔的琴声填满。

　　 八万的小肉垫好像懂点什么是指肚触键。

　　 似是不满意只用一只爪，八万双爪齐下。

　　 奏出了乱七八糟的喵喵之歌。

　　 听得楼上的小胖子很痛苦，因为他妈妈让他认真听。

　　 -

　　 七点一刻。

　　 金华小学演播厅。

　　 距离排练还有一刻钟，方正齐国娟邓仕祁三人正在舞台上商量着一会加打击乐的问题。

　　 台下王小虎正利用排练前的空档教猴子发音。

　　 猴子：“略———”

　　 王小虎：“还是不对，是ye——，而且你的发音太重了，再轻点。”

　　 猴子崩溃，一屁股坐下开始摆烂，“不练了。”

　　 王小虎像是在猴子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再试试，你可以的。”

　　 猴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连音都唱不准。”

　　 “确实。”王小虎点点头。

　　 猴子就随便说说，现在要哭了。

　　 “不过音准可以训练的，”王小虎想了想，“等考完试我用钢琴帮你解决跑掉问题。”

　　 猴子不信：“真能解决？”

　　 本来王小虎也不信，但是下午跟着奇怪老师上了一节声乐课之后，他相信边听钢琴边唱能解决跑掉问题。

　　 他下午练声的时候奇怪老师也说他的音偏低，结果跟着钢琴唱了没几句，奇怪老师就说他唱准了。

　　 两个小伙伴正计划着暑假唱歌计划，一个男生过来和王小虎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那人走后猴子啐道：“最讨厌这种人了。”

　　 这人也是十一班的，两人的同班同学，曾经不止一次给班主任打王小虎的报告。

　　 自从王小虎当上了合唱团的领唱，好多同学都爱和王小虎说话了，猴子当然为好兄弟开心，可有些人他是打心眼瞧不上。

　　 忽然，“你说乔芝芝今晚会来吗？”猴子话锋一转，“我赌她会来。”

　　 王小虎左眉一挑，颇有点李安的意味：“不可能，她不可能来。”

　　 还有一档子事，王小虎当上领唱之后的第二天，整个六年级不知从哪刮起了一阵风，说乔芝芝喜欢王小虎。

　　 说得有模有样的。

　　 据说有人为此还跑去问乔芝芝本人，乔芝芝并没有否认。

　　 还有人说乔芝芝也要参加合唱团。

　　 王小虎呵呵了，乔大队委那么牛逼的存在，要来昨天就来了，还能等到今天？

　　 而且他可不希望乔芝芝来。

　　 他躲都躲不及对方，这要待在一个合唱团那还得了。

　　 就在这时舞台上响起钢琴和鼓声，台下所有孩子齐齐望去。

　　 哇。

　　 有了民打加入，青春舞曲的伴奏更显异域风情，不少孩子都跟着哼唱起自己的声部。

　　 方正见状直接走到舞台边缘，抬起双手指挥起来。

　　 渐渐地，台下越来越多的孩子站了起来。

　　 歌声越来越大。

　　 没过半分钟，台上的伴奏和台下的歌声彻底融为一体。

　　 整个报告厅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有人手里还拿着水杯，有人背着书包，此情此景颇有点合唱表演艺术的味道。

　　 猴子：真好玩！

　　 方正带着孩子们正快乐地感受着随时随地唱歌乐趣，报告厅后门走进三个人影。

　　 两个大人一个孩子。

　　 正对观众席的方正第一时间就认出走在最中间的是邱老师。

　　 右边的眼镜大姐就应该是勐导了，左边那个孩子他没印象。

　　 不过来得正好。

　　 方正左手一挥，台下的孩子们再次跟随他的手势将歌声向前推进。

　　 手持铃鼓的齐国娟一眼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小声提醒一旁背对台下的邓仕祁，“导演来了。”

　　 邓仕祁用一记强烈和弦表示收到，齐国娟跟着配合邓仕祁连续打出两组强弱分明的小切分。

　　 方正听到心里一乐，心说齐国娟这就开始整活了，谱子上明明没有这两组节奏。

　　 当然，谱子是死的，人是活的。

　　 想玩就玩得大点呗。

　　 “准备从头反复，这一遍速度快一点！”在第二遍副歌结束前，方正对着舞台下方大声喊道。

　　 喊着他的手势速度也肉眼可见变快。

　　 收到指令的孩子们立马给出反应，在钢琴声弹完一段高八度的间奏之后立马从头唱起。

　　 这时的齐国娟已经放下铃鼓拿起鼓吹，在一圈纳格纳鼓上嘣嘣嘣地给出顿挫鲜明的节奏。

　　 琴声婉转，鼓声跳跃，歌声悠扬。

　　 三者合一，将音乐推上高潮。

　　 观众席后排，孟导演着实被这一幕震到了。

　　 这还是他上次来的那支合唱队伍吗？

　　 钢琴的伴奏编曲变了，还加了她打击乐。

　　 而且这打击乐也太专业了，水平远在她们团里的职业乐手。

　　 更关键的是这些孩子怎么一下唱得这么好？

　　 而且看眼前这个阵势应该还不是正式排练，她能感受到孩子们歌声中洋溢着的那种快乐。

　　 太好了，孟导心里说着，同时她也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这次更换的排练指导是有点真东西的。

　　 邱老师自是不必多说，心里乐开了花。

　　 从进门她就在留意孟导，对方不时点头推眼镜的动作已经充分说明了一些问题。

　　 本来她还有点担心孟导今晚再挑三拣四，现在看来今晚会很顺利，今晚顺利，那她的合唱监察工作也就算是提前宣布大功告成了。

　　 两个大人各怀心事，乔芝芝心里也有自己的心事，她要是早知道合唱团是这种气氛，她一开始就参加了。

　　 不过现在参加也不迟。

　　 今天晚饭的时候乔芝芝忽然给老爸打电话说她想参加学校合唱团，然后她现在就到这了。

　　 -

　　 随着方正手一收，歌声整齐收起。

　　 方正一声上台，接着跳下舞台，朝着邱主任三人走去。

　　 王小虎刚准备上台，就被一旁猴子抓住。

　　 猴子随着奥特曼老师的身影望去，像是见了鬼，“曹...曹...”

　　 王小虎皱眉，他还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猴子在骂人：“咋啦？”

　　 “曹操到了！”就在猴子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王小虎也转过了身，接着一愣，那披着头发的女生不就是乔芝芝嘛！

　　 “操！”没忍住骂了一句猴子乌鸦嘴，说曹操曹操真到了，王小虎立马转回身，“别看了！赶紧上台！”

　　 王小虎上台之后站到领唱位置，眼睛却不知道往哪看，时不时偷瞄一眼，发现乔芝芝一直都没有看他，这让他心里踏实不少。

　　 其实王小虎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怕乔芝芝，而且乔芝芝那么优秀的女孩怎么会喜欢自己。

　　 可对方不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老是找自己的麻烦，还在班门口堵自己，还...还没有否认这两天的谣传。

　　 这不摆明了...

　　 女孩的心思他其实是懂的。

　　 哎，还好马上毕业了。

　　 忽然见乔芝芝和一个戴着眼镜的大妈朝着舞台方向走来，他接着撇过头。

　　 -

　　 舞台上的合唱成员列队完毕。

　　 台下方正确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不是和导演起了冲突。

　　 通过几句简短的认识和沟通，他认为眼镜导演已经成为他的粉丝了。

　　 现在的问题是邱主任提出的“建议。”

　　 邱主任让女生和导演先走，接着把他拉到一旁，问他能不能加个领唱。

　　 这怎么能行，方正都编排好的声部，怎么可能说加就加。

　　 方正明确表示不可以，并详细告诉邱老师为什么不能要三个领唱。

　　 邱老师疑声：“真的加不进去吗？”

　　 方正摇头：“不行。”

　　 片刻，邱老师叹了叹：“那这样方老师，女声的领唱人选咱们调整一下。”

　　 邱老师要把马楚彤换掉，让乔芝芝上。

　　 方正一听后面这话瞬间恼火起来，这是说动就能动的？

　　 马楚彤唱得没有任何问题，干嘛要换人？

　　 邱老师见方正脸上露出不快，接着小声解释道：“方老师，乔芝芝是我们学校的文艺骨干，唱歌水平你就放心吧。”

　　 方正：“马楚彤唱得没问题。”

　　 邱老师皱眉，心说这个方老师是不是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方老师，这次的合唱节目最开始定的曲目是四季的问候，当时定的领唱就是乔芝芝，只是她当时没时间参加。”

　　 方正疑惑：“四季的问候需要领唱？”

　　 邱老师一下尬住，这个方老师啊，害。

　　 片刻后笑说：“方老师，这是学校的安排，您看您这边配合一下吧，刚才导演不是已经点头了，导演满意了，学校这边自然也是满意。”

　　 一顿，“咱们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您说呢。”

　　 得说最后这句话让方正一口气短了下来，是啊，他这次来的目的是让学校方面满意这台合唱节目。

　　 节目已经排出来了，导演也点头了，只要那个女生唱得不是太差，他都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如果他要是真强硬反对，万一后面再搞出什么不愉快，那出了问题算谁的呢。

　　 可马楚彤是他选出来的人，唱得真的没有一点问题。

　　 撂挑子不干了？

　　 方正一瞬而过的想法即可被自己否决，为了这个合唱他先后麻烦了多少人，他不能撂挑子。

　　 可那就只能把马楚彤换下来。

　　 亲身经历过，所以方正明白那种被顶包的滋味，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还是在有一个孩子身上。

　　 可他有什么办法，片刻，“邱老师，要不我们试试让三个孩子一起唱，我再听听。”

　　 方正这话快把自己的脸打烂了，好在邱老师一口答应下来，“那最好不过了，方老师您看咱们开始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一会儿我来说就行，您配合一下就好。”

　　 舞台上传来的欢声笑语此刻让方正心里很不是滋味。

　　 齐国娟见方正面色不对，就在这时只见一同上台的邱老师拍拍手，“同学们辛苦了，我们再坚持一下，下周就演出了，大家有没有信心拿出最棒的舞台？!”

　　 孩子们：“有！”

　　 邱老师：“很好，我和方老师刚才又沟通了一下，咱们的合唱节目需要三个领唱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哈？要三个领唱，大家伙立马明白乔芝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了。

　　 猴子心里赞美乔芝芝真厉害。

　　 不止猴子这么想，在场没有人不知道乔芝芝是学校的文艺骨干，唱歌跳舞拉琴洋样样精通。

　　 马楚彤脸色有些尴尬。

　　 王小虎直接无语。

　　 “大家掌声欢迎乔芝芝。”

　　 齐国娟算是明白方正为什么表情难看了，方正和她说了，这个曲子目前的各声部配置刚刚好。

　　 所以很显然，这个乔芝芝是学校方面临时加进来的。

　　 “哗——”

　　 在邱老师的带头下，舞台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万众瞩目下，乔芝芝从第一排观众席起身走上舞台。

　　 待到掌声安静下来，乔芝芝开了口。

　　 “对不起邱老师，我最近在喝中药，嗓子状态不好，没办法领唱。”

　　 咬字清晰，底气十足，嗓音清澈，语气带着点女孩变声期特有的成熟感。

　　 且不缺活力。

　　 好吧，方正承认这孩子的声乐条件非常好，可这嗓子哪里有半点不再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