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惨事。
太残忍了。
很多人在叫。
有的人倒是镇定,自己找地方坐下,给了自己一铳子。既然好不了,干脆自己先来一痛快的,还能少受一些罪。
还有人没有胆气自杀,找旁边人说话。
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是不是愿意听他说话。
有人觉得未必会死,干脆在一旁休息。
这也算是一种摆烂了。
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这些人知道,财物有毒。
他们固然不会再将财物捧于掌中。
但至少在他们死前,是不会容许人动这些财宝的。
这便是人性,有时命都要保不住了,仍然舍不得财物。
值此之时,张爷一拉提木拉布。
“走。”
他低声说话。
细微的声音,却清晰有力,仅止提木拉布一个人能够听见。
提木拉布有些发颤。
“他们是不是会死?”
提木拉布是笨人吗?怎么可能,他有着独属于自己和小聪明。要不然刘三醒会理他吗?谁会和二傻子笨蛋废话的。
所以此时的提木拉布已经大约明白了。
张爷是要抛弃掉这些人。
张爷会随意抛弃人吗?
不会。
那么张爷为什么要抛弃这些人呢?
因为这些人在张爷的眼里已经是一群死人了,连那些财宝都不能打动张爷。
张爷听了提木拉布的话,眼神一下子冷了起来。
他看着提木拉布。
语气中有了一丝淡漠。
“你若想和他们在一起,可以,但这只鹅你要给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凭心而论。
张爷对提木拉布不错。
他本人能来救他,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可这不意味着张爷能够接受被提木拉布所谓的好心拖下水。这提木拉布此时泛了好心,想要救人,这种仁善可以理解,但你要有本事你自己去做,让人家去出手算怎么回事。所以这顿时激怒了张爷。
这是生死大事啊。
你让我出头?
我和我兄弟的命不是命吗?
倘若你这样子搞,那对不起了。
我不怕告诉你,我真正看重的,是鹅。
因为这是前辈的鹅。
张爷的命,是前辈救下来的。
他为了前辈的鹅出手。
可不是真的在意你提木拉布这条小命。
提木拉布不再说话了,之前说了,他只是有点天真,不是傻。他的身上,仍然有着孩子气的善良,还没有被这个险恶社会打磨成型。但好在的是,他知道怎么选择,所以他不说话了,只是抱鹅跟在张爷后面走。
但是,他们还没出去,就又有一票人马进来了。
一开头就是砰砰砰的铳子声。
张爷带的人立马就给打倒了好多。
一个人带一众兵杀进来。
他身手不错。
一个照面就把张爷手下大将老四给收拾下来了。
老四这人弱吗?
当然不。
他一直为张爷常年坐守常盘山。
他的身手又怎么可能弱呢?
实在是他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很强。
一出手,上面招不过三,下面就找机会一脚踢废了老四的小腿迎面骨,脚跟下砸把老四的脚背又给干碎了,整个人是直接的倒地不起。
张爷忍不住赞叹。
“翻子拳,戳子脚,你有两下啊,廖副官吧,怎么了这是,我对付的是孙舟,可没怎么你吧,你来这一出什么意思?”
廖副官不理地上的老四,一把撸子铳对准下面的老四。
“没办法,我也是为了求一条活路。张爷啊,你是痛快了,一刀就杀了孙舟,可知我会有什么下场?有道是法不责众,可我老廖是孙司令的副官,算不得一个众字,这要是给盯上了让我顶锅,我怎么办?别人的母亲,你杀了孙舟却根本不在意我,连句话也不说不问,怎么,我一条小命无足轻重的是不是?”
原来张爷杀了孙舟。
他觉得事情就该了了。
法不责众。
此后孙舟的人马就算完了。
可他漏掉了一个廖副官。
孙舟可是有一个有背景的老婆的。
这女人要是想替孙舟报仇,她自然也不可能找张爷的麻烦,但你廖副官是不是就有问题了?你这是,没把司令保护好啊。
所以廖副官知道自己的处境,只能冒险拼一下了。
再说一遍。
这是乱世。
一个人到处跑,下场往往不是太好。
特别是想逃命的。
廖副官是一个高傲的人,他不想有哪一天过得像一条狗。比如说,周副官,那个烂人,贱人,他可以一走了之,毕竟罗四维也是一个烂人。他跑了也没什么事。如果他卷走了罗四维的钱,或者还有女人,说不定会过得不错呢。
但孙舟不一样。
娘家贼有势力。
想想孙舟要吃黑枣就明白他的处境了。
有这样一个在背后盯着,他老廖要是不做出什么事来,真就不好说了。
恰好。
在外面。
阴二娘一直不怎么老实,想要出来。
麻三奉令看住她,哪敢让她出事,自然是把大部的心力都放在了这位姑奶奶身上。
如此一来,就给了老廖机会。
但是,老廖这人是个人精。
他十分聪明。
知道自己身边这些人,即便匆匆搞到武器,发动暴乱,也只能逞一时之威罢了。
迟早还是要被镇压下去的。
到这一步,他这个始作俑者下场就不好了。所以他发动暴乱后,没有持续为之,反而带手下的心腹,往山上来了。他知道,往外跑是跑不过这些常盘山中人的,反而往山上跑,让人意想不到。
果不其然。
他一路无虞,跑到了山顶上。
这时所有人都下了将军墓中,外头没人看守。这也是当然的,罗四维的人,又没了罗四维,这时哪里还有什么纪律,在财宝面前,人人争先,谁挡他们前面,就要小心被打黑铳子。你哪怕当面镇压了,一转身,背后就有冲你瞄准的。
所以就没人管事了。
所有人都下了洞子了。
连方才的张爷人马也一并进去了。
老廖至此,一不做二不休,也下去了。
打一个照面,他立刻出手。
他是对的。
常盘山的几个扛把子,真正厉害的也就是阴二娘和贵五,最多算一个麻三。
其余的,不是说没本事,而是正面战斗力有限。
张爷的手下,能打当然重要。
但管理偌大的一个常盘山,你以为光是能打就行的?要懂得管理。
比如麻三武功好,他是专管算账的,老四是做训练任务的,贵五和阴二娘才是攻击手,带打杀兵出击的,至于赵六马七王九这些个人,那是跑关系联商道出头面的。
真以为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组织能坐大吗?开什么玩笑。
可惜。
此时贵五死了。
张爷又担心着阴二娘,让麻三看住她,导致身边就是一个老四。这个老四倒也算忠勤贞垦,但在灵活机变上,就有些不足,武功也只能算平庸,比一般好点,却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这是当然的。
训练官嘛,要什么高手。
只要把弟兄们训练的听话守纪律也就行了。
可惜,老四遇上了高端局,被廖副官一照面给放倒了,顿时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把人放了,我张某人说话,一个字一个坑,包你们没事出去。”
张爷何等人物,一下子就看穿了廖副官的为人,这人是给逼入穷巷,给逼急眼了。
所以,他只能选择,放此人一马。
不过江湖路远,放了你又如何。
这片江湖,你能浮沉多久。
廖副官脸上泛起了一丝喜色。
但他旋即发出了苦笑。
“张爷,其实我和你们的事没关系,是孙司令要和罗司令斗,你说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一听命令办事混口饭吃的。这是个什么年月,你不会不知道吧,外头到处死人,有再大能耐没钱没关系都得死。我的本事倒是可以混迹于一时,但这是军阀的天下,当土匪早晚还是得死,洗不白的,名声臭的,所以我想活,我想要一条活路,这不过分吧!”
张爷明白了。
这位下来。
被这宝光财气一冲,也想要落点什么东西。
他一笑就道:“好说好说,你看看,这里有什么,你喜欢的,尽管拿!”
王大勇恼了:“说什么呢,我们死了这么多人才发的财,凭什么白给人家?”
廖副官也不答应:“别开玩笑了,这沾了毒的垃圾给我都不要。”
王大勇道:“你王七加一蛋说什么?”
廖副官说话:“呵呵……”
王大勇当场想拔铳子。
他可不在意老四的死活。
张爷道:“好了,那老廖你说话,你想怎么样?”
廖副官叹了口气道:“这里的东西,说实话我是看不上眼的,就算我要拿,这位大眼睛的兄弟大约也是不答应的,这里的人,不是张爷您一个人说了算的,对吧。”
张爷苦笑。
廖副官果然和周副官没法比
一个是精英人才,一个几乎就是废物。
这个廖副官,一番话直接就说到点子上了。他张爷是想大事化小解决掉,可关键是王大勇这一头不松口啊。
王大勇也挺无奈的。
兄弟们死了近一半的人,才得了这么些的钱财,哪怕有毒,也不能让给别人。之前是不知道才中了毒,现在知道的厉害,用布包好了不直接上手,不就行了。
所以哪怕有毒,又哪有放弃的。
唯一的问题在于,出去后把财物上的毒给清除掉就可以了。反正只要可以手持就行了,钱财嘛,又不需要吃,能花就行。
张爷道:“那你想怎么样才肯放了我的兄弟?”
廖副官道:“你们把孙司令杀了,让我无路可退,我只能离开这里,穷家富路,我得有笔钱才能有一条生路。这里的钱我不好拿,但是往里面走,应该还有,这些饭桶不行,但对于你来说不一样了,张爷,你取里面的钱财可是易如反掌吧?帮个忙呗!”
张爷道:“我一直是反对进这里面的,我有说过吧,这里面有僵尸啊。”
廖副官没看张爷,而是对王大勇笑着说道:“这位大眼仔,你怎么说啊?”
王大勇眼睛一转,道:“张爷,我觉得这位廖爷说的是个理儿,我们兄弟是没什么本事的人,这里面是不敢再下的,但张爷你的手段通天啊,地灵门主啊,可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您要是下去,我这炸药管够。”
他说着让兄弟王大胆把一大包的炸药拿了出来。
虽然此前,他嵬卖爷田心不疼的用了很多,但还剩下了足够多的量。
张爷看到这一幕,算是明白了。
廖副官人少,不想把自己,还有王大勇他们给逼急了,所以行了分化之策。这个廖副官,比孙舟强了何止一筹。
短短时间,巧计出笼。
顺便拉着王大勇也来逼迫自己。
毕竟,王大勇也想知道,这里面还有些什么。可他手下的人已经给吓到了,现在是绝对不肯,也不敢和他一起往下的了,就只有靠张爷才行了。
“掌盘子,别听他们左右,你的安危最大,快走!”
老四忍不住叫了。
张爷苦笑。
“好了,想下去不是吗?我成全你们,不过僵尸出来了,可不要说我言之不预。”
终究还是要再干一次。
张爷看了下提木拉布,心里想前辈啊前辈,希望你仍然在暗中看着,至少看在我保护提木拉布和你的鹅的份上,不要弃我于不顾,怎么说,你也有可能是那一位。
如果是,看在祖是小乙公的面子上,保我一命也是应该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张爷也就下去了。
别说,这挖坟掘墓,的确是他行家里手的事,这事儿他的确擅长。
先观察,再闻味,后听着,再摸风。
往下的殿室,如无意外,还真是岳阳的大将军墓了。
张爷在门口处一探即明。
这里,显然是没有马虎,设置了真正的杀人机关。
张爷出手,他用了一把长铳,把铳管拆了下来,运了一下气,突然插之入墙上的一道缝隙口子,随之从这管子里就流出了一种黑色的液体。
张爷也不理会看他出手的人,只管自己一个人往后退。
好奇之人上前,结果不小心,或是好奇心出手,沾到了黑色的液体,顿时他身上就起了火,倒地上不消片刻,就化成了一堆黑色的焦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