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笑被玉竹一番“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将她拉回床上。
钟笑紧紧地拉着玉竹的手,嘴里不住的哀求道:“姑娘求求你,让我走吧,我不能跟他们回钟家。”
“那怎么行。”玉竹将她手放回被子里,随后白了她一眼。“公子可是吩咐过我,让我务必照看好你。怎能让你说走就走。再说了,你病成这样你还能跑到哪去?”
钟笑咳嗽了几声,虚弱的说道:“能跑哪里就跑哪里。就是身死荒野,遭野狗蚕食,那也是我命该如此。那个冰冷钟家我是绝对不会再回去了。”她病入膏肓,此时身子虚弱无力。可这一番话语却异常的坚定不移。
玉竹闻言默然不语。她端起一旁放着的那碗药,缓缓的走到钟笑身旁。她蹲下身,用勺子舀了一口药,递到她嘴边,柔声道:“既然要跑,那你也得先把药吃了再说。”
“嗯……”钟笑轻轻的点了点头,稍稍张了张口。忽然,她似是察觉到什么,猛地将脑袋朝后面缩了缩。
“不对。这药有问题!”
玉竹眼中惊慌之色一闪而过。她不知道钟笑是如何察觉到的。见此情形只能强自按捺住内心的慌乱解释道:“你别胡思乱想了,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而且这药你都服用了一路,可是一丁点事都没有,不信你稍微尝尝看。”
“你骗我!你别过来!”钟笑捂着嘴巴,拼命的朝床铺里面爬去。
玉竹哪会放她走。她跟着爬上床,一手拽着钟笑的胳膊,一手端着那碗药,嘴里不住的念道:“听话,快喝下去。喝完你的病就好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没人会拦着你了。”
钟笑捂住口鼻,无论玉竹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松开。
玉竹深知此时骑虎难下,在无回头路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上前一把抓着钟笑的手臂狠狠地将她拨开,然后用手掐住钟笑的两颊,不由分说便将手中那碗凉透了的汤药狠狠地朝钟笑嘴里灌去。
钟笑死命的挣扎,嘴里不住的发出“唔唔”声。然而她大病未愈,身上哪还有什么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玉竹将那碗药灌进了自己的口中,顺着喉咙流入腹中。
“救……救命。”钟笑被灌的嘴巴鼻子里尽是汤药,呛得她一个劲的咳嗽。
为了生怕钟笑再叫出声来,惊扰到住宿的旅客。玉竹干脆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她将碗甩出床铺,然后又夺过一个枕头。趁着钟笑咳嗽的当口,将枕头从她脸上压了过去。
结实的枕头压住钟笑的口鼻。钟笑的四肢不住的挣扎,试图想要挣脱。可玉竹像是入了魔似的,凤目圆睁,咬牙切齿的将全身都压了上去。
钟笑拍打着玉竹的胳膊,双腿不住的乱蹬,床上的被子枕头尽数被她踢到了地上。
玉竹死死地压在钟笑身上,低声嘶吼道:“死!死!死!谁要是想夺走我的荣华富贵,我就要谁死!这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贪欲、权势以及被纳入豪门的诱惑彻底吞噬了她的良善。她清楚既已无回头路,那便只能靠自己争取一条路来。而钟笑只是这条路上的一块绊脚石。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忽然间,玉竹感觉手臂一麻使不上劲来。她无力的松开枕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眼看着躺在面前一动不动的钟笑。
眼中的戾色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慌乱。那块枕头依旧压在钟笑的脸上,可她却已经没有勇气伸手拿开。
刚刚的那一番疯狂,透支掉了她最后的勇气。她不敢多做停留,更不敢查看钟笑的尸体。
她急急忙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趁着楼道内漆黑一片的当口,顺手将房门合上后,蹑手蹑脚的离开了钟笑的房间。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一道轻微的叹息声。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钟笑竟奇迹般的动了。她伸手将压在脸上的枕头丢开,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床后面同时走出了两个人。
其中一人走到钟笑跟前,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放入钟笑口中。钟笑将药丸服下,看向来人后朝他们点了点头,感激道:“适才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一人摆了摆手,指了指身旁那位蓝衣青年。“应该是谢他才对。李兄弟,你这黑夜之中隔空点穴的本事倒是让我佩服得很呐。”
“只是委屈了钟小姐。谁曾想那女人竟狗急跳墙,装都不打算装了。”
“咱们何时收网?”那人看着地上凌乱的床被和枕头,说道。
蓝衣青年淡淡一笑:“马上。接下来还有一场好戏。”
“哦?”
那人点了点头,看着先前摔在地上的药碗和勺子,平静的说道:“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听到他们的一番对话,钟笑舒了口气。她将披散开来的头发用一根丝带扎好。然后从床上穿鞋下地。
走路平稳有力,身形笔直端正。依然是当年大家闺秀般的姿态,哪还看得出半点病入膏肓的模样。
…………
数日前,县衙后院凉亭,夜。
“你是如何推断出钟育一定会动手的?要是他沉得住气,让钟小姐安安稳稳回到灵州钟府,你这一番安排岂不是竹篮打水了?”李文绝坐在凉亭内,玩弄着乔恒的佩刀,问道。
乔恒负手而立,望着凉亭外的池塘说道:“事关他爹的前程乃至整个钟家的前程。他必定会不择手段去冒这个险。如今在他看来,钟小姐病入膏肓,时日无多。若是半道上因病而死,如此兵不血刃,何尝不是天赐良机。而且……”
顿了顿,乔恒神情复杂的看向李文绝手中自己的那把佩刀,说道:“以我对恩师的了解,他绝非刻薄寡恩之人。钟小姐如今无论是何等身份,恩师对她多年来的舔犊之情终究还是在的。而这恰恰是钟育最不想看到的。”
李文绝点了点头。“钟育所仗者,唯有其父。而一旦其父当年之事公之于众,无论真假必定会引来轩然大波。钟家在灵州的根基也会受到动摇。所以为了怕钟知府一时心软,下不去手。他便干脆自己先动手,趁着钟小姐病重的间隙,要了她的命。”
乔恒“嗯”的一声,而后取出怀中的那个小盒,重重的叹了口气。“所以我设下这么一个局,为的就是让钟育乖乖钻进去,而后一网打尽。只可惜要委屈钟小姐几日,要配合我演出这么一场戏,装几日病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乔恒敲了敲小盒子,问道:“这药效能维持多久。可别药效过了,再要装病可就瞒不过随行的大夫了。”
“这你放心。”李文绝说着,脸上颇有些得意。“我家娘子亲手炼制的灵丹妙药,那些凡夫俗子若能看得出来,‘神医’之名岂不是白叫的。至于药效如何嘛……”李文绝笑道:“若无解药服下,便是病上一年半载,这药效仍不会过。唯一一点小小的缺点就是比较折磨人,死是死不了,可是好也好不了。无论是其余的毒药良药,服下之后都会在体内消去。所以用时慎之又慎。”
乔恒听了李文绝一番讲解,再看着手中的小盒子,过了会幽幽一叹。“令夫人既号称‘神医’,可又为何会制此稀奇古怪的药来。”
李文绝想了想,回答道:“可能……她闲得慌。”
…………
玉竹出了钟笑的房间,一路小跑的来到钟育休息的客房外。
客房外有侍从把守,看见黑夜中有人过来,侍从们立即喝道:“来人止步!”
“呀!”
玉竹本就心虚,结果侍从的这一声呵斥竟将她吓得瘫坐在地上。
一听是名女子的声音。其中一人手持佩刀上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待他看的清楚来人后这才松了口气。就连说话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原来是玉竹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未歇息?”
玉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强作镇定道:“那个……我找公子有事。两位小哥可否方便放我进去。”
“这……”侍从们对视了一眼,略带为难道:“公子已经歇息了。玉竹姑娘若有要事,明日再说。”
“哎呀我有很急的事情要找公子,片刻都耽误不得。”玉竹急的都快哭了。
侍从们也苦着一张脸。“姑娘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嘛。公子已经安歇,咱们贸然进去打搅到他,这罪过姑娘你担得起吗?”
玉竹当然知道钟育睡梦中被人吵醒必然会大发雷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要赶在钟笑尸体被发现前将事情告知钟育,以做好应对之策。
正当他们争论间,屋内却传来钟育的声音。
“是玉竹来了吗,是的话便让她进来吧。”
声音平稳柔和,一如往日一般。
玉竹一听是钟育的声音,久久提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伸手推开拦在她面前的那两名侍从,急匆匆的便进了房间,进去时还不忘将房门合上。
“这么晚了公子邀见玉竹姑娘,到底能有什么事啊。”一名侍从不解的问道。
另一人做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少废话。公子的事少过问太多,安心值你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