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多罗城外扬起阵阵尘土。马蹄声愈来愈近,一名少女领着身后一众扈从们纵马疾驰进了城。守城的军士认得是公主打猎归来,于是十分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少女未做停留,一进城便朝凯旋街方向而去。
待得公主与其扈从远去后,几名守军纷纷面面相觑起来。往日公主外出打猎,哪次不是满载而归。运气好的,公主一高兴,他们几个还能讨到点好处。为何今天公主猎物没打到,马背上反倒多了一位陌生女子。适才见公主神色如此匆忙,莫非出了什么事。
守军们聚在一起胡思乱想起来,可谁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天色将晚,空中响起阵阵闷雷。零零散散几滴雨水从天上滴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之意。街上的行人不自觉的将衣领往上拉了拉,双手插进袖中,暗骂这鬼天气阴晴不定的,脚下步伐稍稍提了提,各自朝家中跑去。
旅店内,裴淮瞻正坐在床边专心致志的擦拭着他那两把剑。即便擦拭了这么久,两把剑皆已是一尘不染,可他还是不厌其烦的一擦再擦。而李文绝则坐于窗户边,看着窗外阴暗的天空,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三叔,这天都快黑了。外面看起来又要下雨了,清焰姐和云昭怎么还没回来。”
李文绝道:“兴许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再等等。”
“这话半个时辰前你就已经说过了,你还真是气定神闲。”裴淮瞻朝他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收剑归鞘。“你耐得住性子我可耐不住。再等小半个时辰,如若云昭他们还不回来,我自去寻她们。”
说话间的功夫,一股寒风从窗外吹了进来。裴淮瞻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他搓了搓手掌,随手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一件衣服披上,说道:“外面这么冷,你让我怎么安心等下去。不必小半个时辰了,我现在就出去寻她们。三叔你随我一起?”
李文绝思索一番,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正欲开口,忽听房门被人狠狠的推开。
叔侄俩一齐朝房门外看去,只见一位陌生的少女搀扶着穆云昭出现在屋外。少女看了眼李文绝,正纳闷自己是否走错了房间。忽然又见裴淮瞻从里面出来,顿时眼睛一亮,连忙朝他招手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来帮帮我啊!”
“云昭!”
“穆姑娘!”
裴淮瞻率先上前从少女手中搀扶起穆云昭。只见她面色苍白,发髻凌乱。临行前干净整洁的衣衫此时满是泥土和污渍。甚至就连手背处还留有一道细长的伤痕,似是被树枝给划破了。
“云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把你弄成这样的?清焰姐呢?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穆云昭顾不得回答裴淮瞻的问题。她伸手紧紧的拉着一旁李文绝的衣袖,道:“李大哥,情况紧急,你快去救唐姐姐。”
李文绝一听,沉声道:“焰儿现在在哪里?”
“就在我们采药的那座山的山顶。快去!”
李文绝听完也不答话,转身从行李处取过那条长长包裹着的布袋,而后一个闪身冲出房间,径自从楼下掠去。最后在一众食客们惊愕的目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踏雪无痕,去留无踪。这一手“踏雪无痕”他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
将穆云昭安顿好后,那位叫“红萧”姑娘又再次给她把了把脉。确认云昭如今并无大碍,只需安心静养一番后,裴淮瞻总算是放心了许多。
裴淮瞻满怀心事的合上了房门,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刚一转身,迎面看见先前那位少女正朝他走来。
他心中一阵唏嘘。今日遭逢巨变,若不是遇到眼前这位姑娘出手相助,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裴淮瞻虽不清楚云昭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然只需稍加思索便能猜出十之八九。
江湖恩怨,是非因果。皆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若想置身事外,谈何容易。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适才匆忙,还未来得及向姑娘道谢。裴某在此代云昭谢过姑娘了。”说罢,裴淮瞻郑重的朝面前的少女施了一礼。
少女见状,连忙侧了侧身,伸手虚扶了一把,干笑道:“不敢不敢。本宫……咳咳,本姑娘出门打猎,刚好遇见了她。不过顺手的事,谈什么谢不谢的。
一想起自己之所以能偶遇穆云昭,只是因为她错把对方当成了猎物,故而一箭射去。好在她箭法略逊一筹,不然可要铸下大错了。
裴淮瞻哪里知道其中缘由。只当人家姑娘家客套,于是又绕到她面前再次道谢。看他这般认真且诚恳,搞得少女又好气又好笑。
“对了。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裴淮瞻双手抱拳,爽快道:“在下裴涵,表字淮瞻。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贺旻。”少女回答的十分干脆。
裴淮瞻一听心下微惊。多罗城内姓贺的倒也不少。但见这姑娘穿着以及身后的一众扈从,显然非富即贵。多罗城内姓贺且地位不低的,除了王庭内的成员外还能有谁?更别提她眉宇间散发出的那种尊贵端庄的气质。
这位贺姑娘来历不一般呐。
“适才听你唤那位姑娘叫‘云昭’,那是她的本名?”
“正是。”
贺旻扫视了四周,确认并无外人近前后,低声道:“她姓穆,可是出自你们大楚常州的穆家?”
裴淮瞻神色微动,后撤了几步,警惕的看向贺旻。
如今楚国与北燕交战,胜负难分。而匈奴动向不明,是敌是友仍未可知。贺旻十之八九应是王室成员。以云昭与穆云清的兄妹关系,难保不会遭人挟持。
“干嘛这么紧张兮兮的,我又不会吃了你。”贺旻眯了眯眼,潇洒的挥了挥手,转身下了楼。“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过些时日再来看你们。”
顿了顿,她停下脚步,回头朝楼梯口上的裴淮瞻笑了笑:“你也不必对我这般警惕。毕竟我也算是穆姑娘的救命恩人不是吗?”
…………
江湖中不乏有这么一种人。这些人嗜剑如命,终身不负。为求剑道大成,踏遍五岳山川,挑遍各门各派,只求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头。然用天下用剑之人何其之多,武林之中风云变化,世事万千。所谓“天下第一”,终究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称谓罢了。
易孤剑看的很开。他并不追求什么“天下第一”,又或是争一个“剑尊”、“剑神”、“剑侠”之类的名号。自他得偿所愿,顺利拜入师门的那一刻起,他心中的目标便已定下——此生战遍天下高手,不求名利,但求一个“痛快”二字。
唐清焰心中暗自苦笑。想不到她那便宜娘亲这么恨她,即便她已远离中土,避开纷争。可她还是派人千里迢迢从中原赶到西域来杀她。三位宗门堂主还不够,甚至再加上万剑门。所谓“母女之情”,想想还真是讽刺。
“你刚刚说你叫‘易孤剑’?”唐清焰朝他挑了挑眉毛,问道。
易孤剑将大剑重重的插在了地上。简单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唐清焰指了指不远处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的三名堂主,啧啧说道:“看你这年纪也是个老江湖了。本姑娘当年闯荡江湖时,你即便没见过我,总归听说过我的名头吧。你确定你要伙同这三个草包来杀我?”
此言一出,三名堂主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三人都是年过半百之人,却被一个二十来岁的丫头片子骂做“草包”。最气人的是他们偏偏无法反驳,毕竟他们的确技不如人。
“谁强谁弱,一试便知。”易孤剑大喝一声,忽的拔起巨剑,一跃而起。借助山巅雷霆之威,重重劈下。
“好剑法。”唐清焰大喝一声,手持逐星棍迎面而击。
“铛!”两支兵器再次相撞,火花星四溅。周围已是狂风卷地,草木纷飞。
剑招被唐清焰架住,易孤剑非但没有气恼,反而愈加兴奋起来。他挥舞手中巨剑,一招又是一招。招数行云流水,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唐清焰心中暗暗叫苦。易孤剑此时愈战愈勇,每一剑皆有雷霆万钧之势,大开大合,滴水不漏。她起先尚能格挡一二,可战的久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铛!”又是一剑被她堪堪架住。巨大的剑气使得唐清焰终于支撑不住。她脚下虚浮无力后退了几步,最终倚靠在一棵大树之下。
“呵。以大欺小,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万剑门的规矩?”唐清焰擦了擦嘴角处留下的血渍,冷笑道。
“强者为尊,弱者当死。”易孤剑提起那把巨剑,缓缓的朝唐清焰走去。
“弱者,当死……”唐清焰淡淡一笑。她将短棍系于腰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她将小瓷瓶掂了掂,里面不一会儿落下两枚药丸来。
“看来,这回不吃是不行了。”
易孤剑见状,手中大剑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朝唐清焰劈去。
剑气纵横,横扫八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