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绝夫妇刚离开茶馆没多久,一名白衣男子恰好走进了茶馆。
茶馆的小厮见了,熟练的迎了上去。“呦,公子要喝点什么。我这儿虽是茶肆,但酒食佳肴应有尽有,公子不妨尝尝滋味?”
穆云清点了点头,随手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那小厮。“来一壶龙井香茗。”说罢,抬脚朝楼上走去。
小厮接过银子掂了掂,感觉沉重,惊道:“公子,给多了。”
“赏你了。”穆云清脚下步伐不减,径自上了楼。
这家茶馆生意不错,还未及午时楼下便已经坐满了人,喧闹声不绝于耳。好在二楼还算安静,除了几名文人士子在此凭栏远眺,品茶饮酒,吟诗作赋外,也就一名已有六分醉的浪客装扮的男子正哼着小曲,以及三三两两的几名茶客分散坐于各自的位子上。
穆云清扫视了一眼,最后漫不经心的在浪客身后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不多时,楼下的茶馆小厮端着一壶上好的龙井香茗送了上来。
“客官你细品。”小厮躬了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后退了下去。
又过了半晌,那名醉酒浪客打了个酒嗝,稍稍直起身靠近穆云清,用着极低的声音道:“宫里有消息到了。”
只听得他声音清晰,哪还有半点醉醺之意。
穆云清背对着他,指尖轻轻的敲动着桌子,说道:“如何?”
“总督所请之事以及善后事宜陛下已尽数知晓。”浪客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只是听闻几位老大人对此事颇有微词。”
穆云清微微皱眉,若有所思。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陛下如何说?”穆云清放下茶杯,问道。
“圣意难测,怎可妄加揣度。”浪客喝了口酒,道:“不知总督打算何时动手?”
穆云清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今晚。”
“今晚?”浪客微醺的双眼微微一张,不过很快恢复如常。“是否太赶了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穆云清放下手中的茶盏,长吁了一口气:“再不动手,只怕要被别人抢了先了。”
…………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
穆云清独坐于瑶光楼高层,凭栏远眺,若有所思。
此楼地理位置极佳。既可面临皇城宫门,又能远眺驿馆。所视之处,尽收眼底。可谓绝佳之所。
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平添几分凉爽之意。穆云清手持一杯温酒,望着远处沉寂于黑夜的驿馆,一饮而尽。
“穆帅。”一名军士打扮的人肃立在他身后。
“说。”
“金将军已探查仔细,驿馆内仅有北燕使团入住,再无旁人。驿馆周遭百姓皆已命人暗中撤至安全地带。”
穆云清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那名军士退下。
他再次给自己斟上一杯酒,起身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心中反复默念了几个数,最后将杯中酒缓缓地倾洒而下。
“铛铛铛!”
与此同时,街上的更夫敲了三记手中的铜锣,朗声念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月上中天,正是甜梦正酣的时节。
多罗城的一处的旅店内仍亮着灯。
李文绝双腿盘于桌案前,正百般无聊的翻阅着一本书。
一件大衣披在他的身后。他回头望去,却见唐清焰正螓首半歪,浅笑盈盈的看着他。
“焰儿?你怎么还未入睡。”
“你还说呢。”唐清焰打了个哈欠,顺势在李文绝身旁坐了下来。“我都睡了一觉了,结果醒来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我还当李大侠你忧国忧民,故而夜不能寐,谁料竟是熬夜看起话本来了。”
李文绝尴尬地笑了笑,合上书放到一旁,随后拉着她的手道:“这不是看的一时入了神,忘了时辰嘛。倒是你,白日给人问诊已是够累的了,还是多多休息,可别累坏了身子。”
唐清焰将头埋在李文绝怀中,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究竟是看话本看入了神,还是有心事睡不着觉?”
李文绝一时愕然。继而抚摸着唐清焰的柔顺的秀发,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想白天的事?”
李文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御龙卫既不是为你我而来,那便是另有图谋。想我李某人都远离中土来到塞外,竟还能与他们撞上,还真是阴魂不……”
顿了顿,李文绝忽然想起唐清焰曾出自京师六扇门,而六扇门亦归于御龙卫暗中管辖,于是又补充道:“焰儿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的意思。”
唐清焰心知因吕浮生之故,李文绝对御龙卫乃至朝廷上下多有成见。因此并未放在心上。
“夫君可还记得,北燕使团入匈奴一事?”
李文绝不知唐清焰为何提起此事,但还是点了点头。“此事我有所耳闻。听淮瞻说,那位北燕使团为首的还是位北燕皇子。此番前来是为求匈奴发兵之事。焰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清焰一声轻笑,将李文绝身上的衣服拉拉拢,道:“夫君莫忘了。这多罗城内除了北燕使团,还有一位人物。”
“你是说……穆云清?”李文绝不笨,稍加提点后便恍然大悟。
唐清焰点了点头,抿嘴一笑:“穆云清乃西域总督,奉旨镇守西北边陲一带。北燕遣使入匈奴请求出兵,穆云清又怎会视而不见。而要破开这个局,唯有拉匈奴单于下水。”
“如何拉下水?”
唐清焰仍是轻笑,但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寒意:“独孤太后派遣其嫡子前往匈奴,本意乃是向对方示好,以表诚意。但若那位北燕的皇子在匈奴境内死于非命,那情况恐怕就大不相同了。纵使独孤太后胸襟宽广,不为此事追究,但这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又怎能说忘就忘的?”
“你的意思是,穆云清欲效仿其先祖文轩公杀北蒙使者那日苏一事,打算先下手为强,将北燕使团尽数杀尽,以此断绝匈奴单于与北燕的交集……”说到此,李文绝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御龙卫身份隐秘,散播于各地,与寻常百姓无异。因此潜入城内暗中举事最适合不过。
难怪焰儿会察觉到御龙卫的人会出现在多罗城,原来竟是穆云清早已暗中布局,搜集情报,准备将北燕使团一网打尽。
正当他思索间,忽听得屋外传一声声响动,以及震天的喊杀声。
李文绝与唐清焰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一同走向窗户处,朝外望去。
只见远处浓烟四起,火光冲天。叫骂声、喊杀声、兵器相交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李文绝定睛望去,却见起火之处似曾相识。但一时竟想不出来。
“在驿馆方向。”唐清焰淡淡的说道。
李文绝神色一凛。驿馆失火,刀兵四起,莫非……
李文绝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唐清焰,而唐清焰恰好也适时地转头望向他。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然猜出大概来——穆云清,动手了。
…………
“王爷,王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长孙煜惊醒。
长孙煜坐起身,厉声喝骂道:“何事吵嚷。”话音刚落,却听得屋外传来阵阵喊杀声,以及闻到一股烟熏之气。
只见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闯进屋内,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行礼,急道:“王爷大事不好了。楚人包围了驿馆,朝里面投递火把。如今驿馆内火光冲天,王爷快跑吧。”
“什么?!”长孙煜大吃一惊,顿时困意全无。他慌忙起身随意的取过一件衣服披上,急忙又问道:“凌先生呢?他可还在?”
侍卫急得直跺脚。“凌先生自白日起便不知去向。王爷先别管凌先生了,属下等人且先护着王爷闯出去再说。”
长孙煜点了点头,也顾不得多想,取过刀架上的佩刀后,与一众侍卫一同冲出了卧房。
刚冲出房门,长孙煜便见驿馆内已是一片狼奔豕突,哭爹喊娘。自己的人与敌人已交起了手。但见眼前刀光剑影间,自己带来的侍从们接二连三的倒在血泊之中。
随行的几人中见势不妙,纷纷爬上围墙,打算翻墙逃走。谁料刚一露头,便被墙外早已待命的军士一刀劈下,当场丧命。
“王爷,贼人已将驿馆包围。情况紧急,属下拼死先护着王爷冲杀出去。”
长孙煜一刀劈死一名杀将过来的楚兵,瞪目大骂道:“穆云清!本王与你势不两立!”
驿馆外,金鹏手持横刀冷眼注视着驿馆内的乱战。火海中,虽偶尔有几名冲杀出去的北燕军士,可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被严阵以待的楚兵一枪戳死。
驿馆四周早已被他的人团团包围,人人神情戒备,严阵以待。金鹏心中估算了下时辰,今夜动静闹得如此之大,城内守备军必已知晓,此时应正朝这里赶来。一旦守备军到此,将对我军极为不利。
“冯思。”
“属下在!”
金鹏挥了挥手,冷声道:“发起进攻。发现长孙煜,格杀勿论。”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