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走后,乔大人这才将目光落在了那名汉子以及他身后十余名家丁的身上。也不知这位乔大人是否常年“凶名在外”,自打得知他是何人后,所有人都对他敬而畏之,早没有先前嚣张跋扈的模样,一个个就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鹌鹑一般。
乔大人走到那汉子跟前,弯下腰将脸凑到他面前,语气不冷不热道:“人既到了我广平县,本官身为本地父母官,如何判罚、如何处置自然由本官定夺,就不劳你家主子越俎代庖。这句话还请转告于他。”
“是是是,小的回去后定会向主子说明缘由。”汉子不敢多言,只是不住的点头称是。
“你等只是奉命办事,情有可原。本官这回不予计较。他日若是再敢在我广平县管辖内欺压百姓,为祸乡里。本官定会严惩,绝不姑息。听清楚了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愈加的森然。语气中甚至隐隐有几分杀机。
汉子被吓的汗流浃背,只得磕头如捣蒜般连连称是。
得到答复后,乔大人便转过身去不再看他。那汉子见乔大人已无意再与他计较,于是捂着胳膊,带着一帮家丁借着人群,灰溜溜的撤了出去。
待得那帮家丁们走后,乔大人的目光继而又投向再李文绝的身上。不知怎的,他总感觉这位蓝衣青年似乎在哪见过,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这位先生有些面熟啊。”乔大人问道。
李文绝朝他拱了拱手,微微含笑:“大人想必是认错了人。在下天机城风华阁阁主,李文绝。”
“李-文-绝。”乔大人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想了许久,最终摇头苦笑。“看来的确是认错了人。”
大街上的一番争吵斗殴,随着官府的插手最终不了了之。老百姓们见没有什么热闹好看,于是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开,各自忙各自的活计去了。
那位乔大人得知自己认错了人后,也并未对李文绝多说什么,只是朝他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离去,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很奇怪,他堂堂一个县太爷,出行竟无多少护卫。若非当地百姓或多或少的见过他,知道他的身份,否则就凭那个叫“郭纯”的人的一面之词,谁又会认他。
叔侄二人回到客栈时,唐清焰与穆云昭已经用完了餐,此时正坐在位子上等他们两个回来。见他们俩去了许久这才慢悠悠的回到座位上,唐清焰不由皱了皱眉,不悦道:“你们两个去当大英雄了?”
“怎么会,我和淮瞻只是在后面随便看看,一不小心忘了时辰。”李文绝打了个哈哈,还不忘偷偷朝裴淮瞻递了个眼色。
裴淮瞻心领神会,连连点头称是。“是啊是啊,只是一些大户人家的私事,咱们叔侄俩无非就是图个乐子,随便看看。动手什么的,那是绝对不至于的。”
“真的?”一旁的穆云昭特意拉长了音调,指了指裴淮瞻衣袖上的尘土,俏目一翻道:“那你解释解释你衣袖上的尘土哪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你去看热闹,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呀两个客官,适才真是好身手啊!”
还未等裴淮瞻想着如何“狡辩”一番,适才那名店小二已经一脸崇拜的朝他们这走来。
李文绝与裴淮瞻对视了一眼,叔侄俩十分默契的扶了扶额头,幽幽一叹。
唐清焰默默地将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却也不说破。
店小二迈着激动的步伐走到李文绝跟前,两眼放光,激动道:“想不到两位客官竟是个深藏不露,本领了得的练家子。失敬,失敬……唔唔?”
“小二哥言重了,我们两个本事低微,真的没你说的那么厉害。那个,我有些内急,还请小二哥带我走一趟如何?”裴淮瞻见穆云昭的脸色不太好看,赶忙起身捂住他的嘴巴,免得这家伙又多说什么。
店小二被裴淮瞻这一举动搞得猝不及防,“张牙舞爪”间,裴淮瞻已经将他连拖带拽的带到了后院去了。瞧他那急匆匆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要方便。
穆云昭见裴淮瞻借机开溜,自己留在这儿未免有些尴尬。于是借着整理房间的由头,背着包袱上了楼。
一时间,桌前只剩下李文绝与唐清焰两人。
见没有了旁人在场,李文绝也开始放下了架子。他提起筷子,看着自己碗盘里留下来的菜肴,笑道:“果然还是我娘子心疼我,知道我还未进食,所以特意给我留了些。若是淮瞻那小子,指定给我吃的一干二净。”
唐清焰慢悠悠的品着茶,娥眉轻挑,一双杏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李文绝看在眼里,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也不知是我嘴巴变刁了还是怎的,当初行走江湖时几乎顿顿都是馒头面饼,照样吃的不亦乐乎。可这才一月有余,便已受不了那干粮馒头的滋味。”
唐清焰依旧并未开口,只是随意玩弄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却始终落在他身上未曾移走。
李文绝见唐清焰这般看着他,心知先前那事是瞒不住了。于是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叹了口气,任命般说道:“好了好了,我承认当时的确动了手……你也别瞪我了,你是没看到当时的情形。换作是你,没准你下手比我还狠呢。”
见李文绝终于承认了,唐清焰这才收回了目光。她瑶鼻轻哼,慢条斯理的啜着茶道:“当时也不知是谁说的,行走在外莫要招惹是非,为人处世要低调。若是一不小心锋芒毕露,那些牛鬼蛇神又要找上门来。”
李文绝老脸一红,掩饰性的咳嗽了几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焰儿你有所不知。有的人是没事找事,偏偏我这人却总能碰上事。所以说……”
“所以说,你就应该跟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这样才最妥当。是不是?”唐清焰杏目一瞪,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李文绝:“……”
…………
红日西坠,晚霞如火。一辆马车缓缓的驶向广平县,眼看便要进了城。
一名年轻的守军见状,照例便欲上前盘查。谁知刚一上前,便被驾车的车夫狠狠地朝他身上抽了一记马鞭。
“瞎了你的狗眼,钟公子家的马车你也敢查?”
那名年轻的守军猝不及防挨了一记马鞭,怒不可遏间正打算拔刀时,谁知却被身旁另一名年纪较长的守军给拽了回来。那人朝车夫讨好般的笑了笑,说道:“这位老兄消消气,我这位小兄弟是新来的,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马夫哼的一声,提着马鞭指向那名年轻的守军,阴阳怪气的说道:“同样是个看大门的,哪怕是条狗也知道看清楚再叫。”
“是是是,老兄教训的是。”
那马夫还待再说什么,马车内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钟荣,该走了。”
马夫谄媚的“哎”的一声,随后一扬马鞭,径自便从守军们面前穿插而过。似是有意为之,路过之时马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霎时掀起地上阵阵尘土。
守军们和路过的百姓们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先前那位点头哈腰的年长守军重重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顺着马车行驶过去的方向骂道:“呸!自己也不过是个奴才,还要意思在老子这里耀武扬威。算什么东西!”
马车进了广平县城后,轻车熟路般来到了县衙。如今天色已暗,县衙外此时已经掌了灯。
“公子,我们到了。”钟荣对着马车内的那位姓钟的公子说完,然后下了车,熟练的跪趴在地上。
马车内,一名衣着华贵的锦衣公子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他抬脚踩在钟安的背上,然后施施然的走向县衙。
县衙外看守的衙役见这位公子衣着不凡,器宇轩昂。身后那辆马车也是豪华奢靡,想来不是寻常之人。于是十分客气的上前询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来县衙,所为何事?”
钟公子笑了笑,对着那衙役说道:“找人。”
“找人?”衙役们对视了一眼,奇道:“不知公子找的是何人,容在下前去通报。”
“广平县县令,乔恒。”
…………
乔恒得知钟公子到访,于是命人暂且将他引到自己的书房,自己随后便至。
钟公子闻言后倒是并不急切。闲着也是闲着,他刚好借此机会,仔细打量起这处厢房的布局。
此处除了是书房外,应该也是乔恒的办公之所。屋内文房四宝样样俱全,桌案以及后面的架子上堆放着各种处理过和未处理过的公文以及文件。只是……
只是这办公之所未免太陈旧了些。桌案椅子还有书架,一看便知有一阵年头了。桌案上挂着的毛笔,有的甚至已经分了岔,可偏偏上面还挂着墨水,显然笔的主人并不打算将它换掉。
除此之外,适才书童端给他一杯茶水。他当时正觉口渴,于是看也未看便一口喝了下去,结果弄满嘴都是茶叶。想到自己要是吐出来未免太过失礼,无奈之下只要当野菜一般将茶叶咽了下去。
钟公子心中暗暗咋舌。虽说这广平县县令为官清廉,他也早有耳闻。可今日一见,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毕竟一个县太爷能穷成这般模样,委实是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