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盼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当她逐渐恢复起意识的时候,这才察觉自己竟睡在一个硬邦邦的木板上。她从小就娇生惯养,备受宠爱。往日在风华阁内,所用的床铺都是最舒适最柔软的,忽然让她睡在一个木板上,小姑娘只感觉浑身不自在。
朦胧间,她察觉面前有轻微的呼吸声,而那呼出来的气吹拂在她耳边,使她感觉痒痒的,忍不住想伸手去挠。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鹤发童颜,白眉长须的老道士。老道士正将脑袋凑到她面前打量着她,见她醒了,于是朝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亮丽的牙齿。
“呦,小丫头醒了?”
“啊!”盼盼吓得尖叫了一声,慌忙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是谁,我……我怎么在这?”
老道士盘膝坐在床边,朝天上指了指,板着一张脸道:“老道还没问你呢,你们几个是何人?老道正在温泉池子里沐浴,结果你们五个接二连三下饺子似的,平白无故的从天上落下来。怎么,合着老道士一把年纪洗个澡都有人眼馋不成?”
盼盼听完后,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萌萌的看着他。而那老道士也不多言,同样也端正着姿态与她对视。一老一小,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天,空气中仿佛凝固起来。
“扑哧。”
终于,老道士再也板不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这小妮子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可人,着实讨人喜欢。自己一个人在这居住了数十年,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小丫头跟他聊天解闷,他可舍不得把她弄哭了。
“罢了罢了,老道跟你直说了。这里是老道的清修之所,外人从不踏足其中。你们一行五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找到了这里。算算时辰,一个个差不多都昏迷了两日两夜了。”
“两天两夜了?这么久?”盼盼捂着小嘴,不可置信。
老道士想伸手抚摸盼盼的脑袋,谁知盼盼本能的避了开来。老道士手僵在半空,却也不生气。他慈爱的笑了笑,又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即便下面有湖水,但若不闭气凝神,运气周身护体,那也不死非残。老道将他们四个捞上来后,又给他们服了些药,两日两夜后醒转过来已经算快的了。倒是你……”
说到此,老道士饶有兴致的看向盼盼。“你也算运气好,落下的时候刚好就在老道的头顶上。若不是我将你接住,就你这小身板只怕是小命不保喽。”
盼盼闻言,便欲穿鞋下地。老道士眼疾手快,轻轻挽住她的胳膊奇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道长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君迁在此谢过道长。适才多有冒犯,还请……”
“停停停!老道向来自在洒脱惯了。你这孩子是戏文听多了还是怎的,小小年纪说起话来文嗖嗖的。”老道士还未等盼盼把话说完,便毫不客气的将她话给打断了。
盼盼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眼前这个老道士衣冠楚楚,神清气爽,似乎是个得道高人。可他为何说话行事又有些不拘小节。
“汪汪汪!”
外面传来狗叫声。一只大黑狗正晃动着尾巴,在屋外叫唤着。老道轻捋胡须,哈哈一笑。
“看样子他们四个也已经醒了。小姑娘要不要随老道一同前去看看?”
盼盼“嗯”的一声,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略显凌乱的衣摆,随后与那老道士一同出了屋子。
…………
李文绝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境中他依稀间听见周围传来阵阵喧闹声,嘈杂声,以及兵器出鞘的“锵锵”声。
穿过面前拥挤的人群,李文绝四处张望,发现这些人都是朝着同一个方向指指点点,面露愤慨之色。然而当他向他们询问发生了何事时,这些人却似乎根本没看见他似的,对他视若无睹。
正疑惑间,人群忽然渐渐让出一条路来。一名二十多岁的白衣男子面无表情,手持一把带血的剑从他身旁走过。他的身后躺着一个与男子服饰相同的人,那人倒在血波之中,喉咙处留下一处长长的细缝,显然是被一剑封喉。
李文绝虽从未见过此人,但又觉得此人莫名的熟悉。他想试图跟那人打招呼,可无论他怎么开口,口中却忽然发不出丁点声音。那男子好像是看见了他,忽然朝他对视了一眼。然而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但他脚步依旧没有停留。自顾自的朝前方走去。
渐渐的,男子的身影越来做模糊。李文绝见状忙向前走了几步,伸手想去拉那人,可手一伸出去却抓了个空。他不甘心,又是一握。这次他握住了那人的手,但这手冰凉如玉,柔若凝脂,手的主人分明是个女子。
“夫君,夫君?”
朦胧间,李文绝耳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由远至近,却不知从何而来。
这声音好熟悉……是焰儿?
意识逐渐清明,李文绝猛地的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唐清焰满含关切的目光。而他的右手正紧紧的握着唐清焰的一只柔荑,就好像生怕她要离开似的。
“焰儿……”
唐清焰见他醒了,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蹲下身凑到李文绝跟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焰儿在呢。”
李文绝淡淡一笑,挣扎着便欲坐起身子。
唐清焰见状,忙伸手搀扶起他,小心翼翼的让他靠在床头,顺带帮他掖了掖身上的被子。
见他已无大碍,唐清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恢复起曾经高冷女神医的姿态。
“受了伤就别乱动。你手上的毒虽说已经解了,不过身子还是虚弱得很。你且安心养伤,别再让我操心了。”
李文绝看着已经包扎好的左手,笑道:“唐神医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在下佩服的很。这次又劳烦唐神医出马,实在怪不好意思的。”
唐清焰点了点他的脑袋,冷哼道:“少给我拍马屁。你受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本姑娘早就已经习惯了。丑话说前头,下次再这么不珍惜自己身子,再找本姑娘看病那可是要收诊金的。”
“是是是。”李文绝讨好似的哄了她两句,心中却是不以为意。夫妻多年,焰儿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从未改过。想来这次也只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小两口随意的聊了几句的同时,李文绝也借机打量了下周围。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舍,屋内除了一张硬邦邦如同木板一样的床以及薄被外,也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整间屋子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话说我这是睡了多久,咱们这里是哪儿?”李文绝揉了揉依旧有些晕眩的额头,茫然道。
唐清焰捏了捏他的鼻子,嗔道:“你还说呢。我们几个人中就你一人负了伤昏迷不醒,紧接着高烧不退,可把我们担心坏了。若不是那日盼盼领着一位老道长过来帮你运功疗伤,你身上的毒岂会如此轻轻松松解了?”
“老道长?”
唐清焰点了点头,随即面露奇色。“说来也怪。那位老道长说与你是故交,可为何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身边好友我几乎一一熟识,可这位却……”
李文绝摸了摸下巴,仔细回想了一番后猛地一拍手掌,惊道:“莫非是他?”
唐清焰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询问是何人,屋外便很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小友一别数载,却不想你我能在此处相逢,妙哉,妙哉啊。”话音刚落,屋外走进来一位白胡子老道士。正是那日盼盼见到的那位。
李文绝一见来人,惊喜道:“多罗子道长?!”
那个叫多罗子的老道士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那儿。过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道长就道长,何必前面加个道号。你便是直呼老道名讳,也好过叫这个。”
唐清焰抿了抿嘴,险些笑出声。她虽不知这老道士究竟是何人,且为何跟丈夫熟识,但他这道号未免……未免太过别致了。
久别重逢,他乡再遇。李文绝浑然忘了自己身体刚刚初愈,直起身便兴奋的朝唐清焰说道:“焰儿我给你引荐一番。这位便是萧越萧道长,当年与我有过一面之缘。”
“萧越……”唐清焰秀眉稍蹙,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忽的失声道:“可是昔日‘星辰神剑’,一代剑侠季掌门的传人、青莲山掌教萧越?”
“然也。”萧越朝唐清焰做了个稽首,捋须一笑,等着唐清焰向他施礼。
“夫君,为何他道号叫‘多罗子’?他既是中原人士,却起一个匈奴古城名。当初他师傅给他起道号之时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娘子有所不知,他那道号是他师祖起的,据说是为了纪念一位故人,个中缘由我也不甚了解。”
“唉,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前辈高人,却起一个这么特别的道号。一旦这行走江湖报上名号,气势已然弱了三分,也不知他师祖是如何想的。”
“谁知道呢。”
夫妻俩就这么窃窃私语起来。
萧越捋着胡须的手不住的颤抖,额头上冒起根根青筋。可他犹自注意自己的身份,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悄悄话太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