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晚上的大雨,山道上的土地变的松软湿润。由于此地地处荒僻,人烟稀少。当地官府也未派人重修山道。以至于有些道上甚至坑坑洼洼,里面蓄满了积水。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山道间的宁静。一只脚重重的踩在积水之中,溅起一地的泥水。山道上,李文绝怀抱着唐清焰健步如飞的往山下赶去。山道湿滑难行,可他却如履平地。
察觉到怀中妻子的呼吸愈加急促,李文绝心中愈加心急如焚。
当他先前眼睁睁的看着焰儿忽然双腿一软瘫倒在他怀里时,他便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未及多想,一边将妻子抱到怀里送她下山,一边手掌抚于她背心之处,不断的为她输入真气,替她疗伤。
“常卿,我没事……”唐清焰将头埋在他怀里,虚弱的说道。
“有事没事不是你说的算。我先送你回旅店安顿下来,回头我给你请大夫。”李文绝说着,脚下步伐却不减。
唐清焰被李文绝的这句话给逗笑了。“你能找谁啊。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自己身体我会不清楚?”
李文绝没有接她的话。焰儿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此前因服用丹药,强行运功已消耗了不少内力。而后又与易孤剑交手时受了重伤。再加上她原本有隐疾在身。接二连三的打击,使得她如今真气外泄,随时都有性命之忧。李文绝不敢往下去想,他只想赶紧先回旅店,然后去找那个人出手相助。至于能否寻得到他……短短两日光景,要寻他还不算晚。
他思索间的这一功夫,不知不觉已下了山。李文绝未做停留,穿过片片树林,一路向北而去。忽然前方传来马儿的嘶鸣以及马蹄声。他心下微微一慌,脚下步伐稍稍放慢了些。
“小心,前方有动静。”唐清焰缩在李文绝的怀里,闭着眼睛低声说道。她虽身子虚弱,四肢瘫软无力。但头脑意识仍清晰无比。
李文绝点了点头,寻了一处粗壮的大树旁蹲下,冷声道:“一人一骑,不知是何人。可别又是天门宗或是楚玄那边的人过来寻麻烦的。”
“你放心,是自己人。”唐清焰淡淡的说道。
“自己人?”李文绝一愣。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三叔!三叔你在哪!”
李文绝一听这声音,顿时心下稍安。这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淮瞻,这边!”
裴淮瞻正骑着马在林间四下张望呼喊,忽听见前方有声音唤他,连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三叔、清焰姐,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李文绝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道:“你怎么来了。穆姑娘呢?你将她一个人丢到旅店里了?”
裴淮瞻无奈道:“昨日云昭身体抱恙,高烧不退。服下汤药后便一直昏睡不醒。我守在她身边一夜,直到今日清晨才醒转。得知你和清焰姐一夜未归,她放心不下便让我赶紧过来寻你们。我见她烧已退去,料无大碍,这才快马加鞭来此寻你们。三叔,清焰姐这是……”
李文绝道:“个中缘由我稍后再与你说,咱们先回客栈。”
裴淮瞻点了点头,将手中缰绳递给李文绝:“事不宜迟,三叔你先带着清焰姐回去。小侄随后便到。”
李文绝知道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他接过缰绳,扶着妻子上了马后,对裴淮瞻道:“那我便先行一步。你也早些回来,可别让我们还有穆姑娘担心。”
裴淮瞻拍了拍胸脯,道:“三叔你尽管放心,小侄不会耽误太久。”
“但愿如此……”
“驾!”李文绝轻夹马肚,一抖缰绳,马儿长嘶一声,迈起蹄子,朝着多罗城方向而去。
裴淮瞻目送着李文绝夫妇走远后,扭头看了眼身后高耸入云的山峰。他托起下巴稍加思索片刻,转身朝山道而去。
…………
多罗城。
李文绝进了城后,一路快马加鞭朝着他们暂时居住的旅店而去。沿途大街上百姓见这冒失的后生纵马在城内疾驰,皆对其指指点点。然而李文绝对此充耳不闻,边走边不住的跟身后的人道歉。
他天生路痴,独自一人行走在外往往会辨不清东南西北,为此年少之时常常遭人笑话。如今他挂念妻子安危,心急如焚间,竟凭借一路而来的记忆,“奇迹”般顺利抵达城中。
“吁!”李文绝已勒马缰,在一处旅店外停下。他抱起怀中的妻子下了马,不顾旅店大堂内食客们惊愕的目光,冲进大堂,一路小跑朝二楼走去。
回到客房,李文绝见焰儿不知何时已经睡去。于是他将怀中妻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床上,然后帮她脱去鞋子,盖上了被子。忙活完这些,他还不忘唐清焰的粉颊上偷偷亲了一口,起身便欲离去。
“你要去哪?”唐清焰仍闭着双眼,躺在被窝里唤道。
李文绝蹲下身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你且安心歇息片刻,我去给你找大夫。马上回来。”
唐清焰苦笑一下。她自己就是大夫,她身子她自己最清楚不过。真气外泄,丹毒反噬。以她如今的状况,寻常大夫哪能治得好。也就自家夫君不信邪,一如当年般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你去吧。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买样东西。”
李文绝一听,忙竖起了耳朵道:“焰儿你说,要买什么?”他寻思着焰儿既是大夫,想来她让自己买回来的东西必定与她疗伤之事有关。故而不敢大意。
“若是路过果子铺,帮我带一包黑枣回来。”
李文绝摸了摸下巴,迟疑道:“黑枣有补肾养胃之功效。可对治疗焰儿你伤并无作用啊。”
唐清焰杏眼微启,虽仍是虚弱之态,但还是朝他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如果说,人家只是单纯的想吃枣了呢?”
…………
安顿好妻子后,李文绝从屋内走了出来。来到走廊间,他看了眼隔壁紧闭的穆云昭的房间,心中百感交集。
若非穆姑娘及时赶回来报信,焰儿必遭不测。说来此番他们夫妻二人算是欠穆云昭一个人情了。李文绝本打算过去查看穆云昭情况如何,但思来想去,终顾及男女有别,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下楼,忽听得身后房间传来女子和男子的争吵声。李文绝循着声音望去,声音是从穆云昭的房间传来。
穆云昭的房间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人居住。如今裴淮瞻尚未归来,那她房间里男子的声音又会是谁。李文绝不敢多想,他只当是有贼人趁机闯进去欲行不利,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转身冲上前去一把将房门推开。
“哎呦!”房门一开,忽听得地上“噗”的一声,一名原本靠在房门前的七尺大汉被身后的门给推翻在地,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徽岩!”屋内另一名汉子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赵徽岩揉了揉红肿的额头,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对李文绝道:“哪来的野小子,开门用这么大力气。”
许是门口动静太大,惊动到了里屋。不多时,里屋又走出来一位白衣男子。
李文绝一见那白衣男子,同样也稍稍一惊。仔细看去,此人眉宇间依稀竟与穆云昭以及穆谨有几分相似。很快李文绝便猜出这位白衣男子的身份。
穆云清。穆家四郎,穆姑娘口中的那位“四哥”。
只不过看起来穆云清的心情并不好,从里屋出来时仍阴沉着一张脸。但气归气,他还是客气的朝李文绝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想来不是走错了房门。不知有何指教。”
李文绝抱拳朝他回了一礼,问道:“阁下可是姓穆,排行第四?”
穆云清点了点头。“正是,在下穆飞,表字云清。公子如何称呼?”
“李文绝。”
“李文绝……”穆云清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只不过他适才听妹子口中提起过“李大哥”,想来应是此人了。
“李大哥你回来啦。唐姐姐呢?淮瞻也回来了吗?”二人正互相通了姓名,这边穆云昭已穿戴整齐,从里屋走了出来。
昨日经过红萧的一番救治,加上她休息了一晚。此时高烧已然退去。她听见里屋外有李文绝的声音,猜测定是听到自己与四哥适才的争吵,故而闯将进来。于是她赶紧穿戴好出来,向他说明原委,以免双方闹起误会。
李文绝见穆云昭平安无事,心中放心许多。想来刚刚的争吵是他们兄妹间的矛盾,他这一个外姓人实在不适合掺和其中。于是他对穆云昭道:“焰儿受了些伤正在房间歇息。淮瞻徒步回来,随后便到。既然穆姑娘无事,那我便出去请大夫去了。”说罢,朝穆云昭和穆云清拱了拱手,转身便欲下楼。
“李公子且慢。”穆云清忽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李文绝脚步停下,却并未回头。
穆云清走到他身后,看了眼一旁嘟着小嘴的妹妹,对李文绝道:“小妹顽劣好动。此番途中李公子与尊夫人对她多加照顾,云清在此谢过。然一是一,二是二。李公子与尊夫人身份存疑,与我穆家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这一点,还请李公子铭记。”
李文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许笑意。“穆总督多虑了。你口中的‘穆家’,我可从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