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帝都现在什么情况了?”萧千夜忽然问起来,沉思道,“地缚灵如果是直接用灵体返回,现在肯定已经把我的情况汇报给陛下知晓了,那么……新的逮捕令应该已经下来了吧?”
“没呢。”萧奕白也是不解的摇头,他展开手心,看着上面那一团模糊不清无法打开的光镜,“自从上次我未经他允许私自开镜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在做些什么。”
“公孙晏呢?”
“他接手了风魔。”萧奕白脸庞严肃,正色低语,“已经命所有人转移到魑魅之山和禁闭之谷暂时避风头了,目前还留在天域城里的就只剩下他和明溪两人,不过以他两的身份地位,多半、可能、大概不会出什么事。”
“你这话说的连自己都没底气。”萧千夜看出了他的担忧,接道,“陛下一开始只是命令暗部秘密逮捕我,无非也就是不想太过声张,现在如果地缚灵已经将我那副样子的事情上报给他,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下全境通缉令,把我当成异族也好,叛徒也罢,甚至可以直接、直接让禁军暂时代替军阁接管四大境,四大境的守将们……”
“四大境的守将多半会被找借口暂时扣押吧。”萧奕白眼睛清冷,禁军总督高成川早就有野心瓜分军阁的势力,现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好在四大境正副将级别的守将多半也是名门出身,除了少数几个荒地的,大多人应该还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
“南靖,征帆,还有蔺青阳,只有他们三个会有危险。”萧千夜用力握剑,即便心急如焚却又毫无办法,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加上连续几日的疲惫奔波,眼前一花直接后仰撞在了墙上。
“别太担心,至少目前帝都还没有下命令。”萧奕白安慰了一句,知道这样的说辞其实也只是自我安慰,“按照原本的计划,伽罗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去东冥的禁闭之谷尝试毁去魇之心,我很早之前就已经去过那里了,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上面插着的那柄黑金古刀是战神之刃,刚才在森林里看到那些事情之后我才明白,魇魔必须三体合一才能真的杀死,而我们连它剩下的两体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肯定就是封魔座里的东西吧?”萧千夜揉着脑门,努力整理着思绪,“既然是圣盲族历代守护的东西,那只能去问圣盲族的人了,说起来那个赤晴也不知道吗?”
“估计只有大长老知道吧。”
“你们的计划里有想过现在这种变数吗?”萧千夜苦笑了一下,“以太子殿下和公孙晏的性格,应该不可能一条路走到死,你们肯定早就有其他的安排了是不是?”
“安排确实是有的,只不过稍微有点超出了预料。”萧奕白还在继续尝试打开光镜联系明溪太子,然而对方好像是刻意要回避他,一直没有允许开镜,他略一思忖,捏着手指打了一个响指,“噼啪”一声轻响之后,一只冥蝶从指间飞出。
“这是公孙晏的东西?”萧千夜紧盯着绿色的冥蝶,萧奕白点点头,道,“是蝶谷的冥蝶术,他留了一只给我,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找到他。”
只见蝴蝶的翅膀飞过一个圈,灵力自圈边往内像水流一样逐渐汇聚到中心,最终在他们面前开启了一个镜像。
“方便倒是挺方便的,不过一只冥蝶只能用一次,而且不懂冥术的话冥蝶的寿命只能维持一个月,开镜也只能开一小会。”萧奕白随口解释着,镜像的对面,公孙晏是坐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他身前的桌子上杂乱的铺满了各种书函、公文,身后是两个高大的书柜,除了同样杂凌乱不堪的书籍外,还摆了不少精致的古玩赏件,他悠闲的喝着茶,看见镜面亮了起来之后,索性用手直接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了地上,然后将光镜摆在了上面。
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在帝都的镜阁,不同于军阁和墨阁会打扫干净摆放整齐,镜阁永远都是这一副杂乱无章的样子,就好像它背后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交易一样。
“明溪呢?”萧奕白开门见山的问,公孙晏倒是不急不慢的摆了摆手,反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不过没有大事。”
“那就好。”他抿了一口茶,弯腰从地上翻找了半天,终于捏着一封书函晃了晃,神秘的道,“猜猜这是什么?”
“光镜维持不了多久,我也不想跟你玩猜谜游戏。”萧奕白不耐烦的催促,对方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没理会他,公孙晏直接拆开了信函贴到镜面上,“这是我委托江楼主找各大商行联名写的举报信,不愧是楼主呢,办事就是神速,你看看这些个签名和印章,绝对可靠吧?我明天就要把这东西交到我爹……哦,是墨阁左大臣的手上去。”
萧奕白认真看着镜子里的书函,脸色也终于一点点变得苍白无力,他咽了口沫,艰难的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自己举报自己贪污受贿?”
“没办法啊,我不能……连累家人。”公孙晏收起信函重新装好,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的一角,“我不能冒这个险,即使我娘是陛下的二姐,我也不能轻易冒险,你也是知道的,当年陛下对自己的长姐,可是一点情面也没留啊。”
“萧奕白,太子和陛下摊牌的时候就要来了……”他不动声色的说出了震惊天下的话,眼里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虽然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设想这一天的情形,但是它还是比我预料之中来的更早更突然一些,坦白说真的走到这一步,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呢,你要是还能腾出手,就赶紧回天域城吧,毕竟我一个人……还真的没把握能救他呢。”
“什么意思?”萧奕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公孙晏默默叹气,忽然放下了手上的茶,向上摞起了袖子。
“你受伤了……”萧奕白的眼神有些可怕,他裸露的手臂上是被被烈焰砍伤的痕迹,那一看就是出自高成川的炎帝剑!
公孙晏虽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他的真实本事,身为同伙的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他怎么可能在安稳的天域城被高成川如此重伤?
“身上的伤就不展示了吧?哎,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下手还真的狠呢。”公孙晏反倒无所谓的笑了笑,“也还算是伤的值得,我潜入了总督府,在高成川那里找到一封准备发给各地暗部的信函,那是一份来自祭星宫的最新计划,他们将其命名为‘四境分离’,也就是要把羽都、东冥、伽罗、阳川四大境和天域城分离,很可惜具体要怎么做我就没看到了,因为高成川突然回来了。”
“四境分离?”萧千夜赫然上前一步,眼里全是愤怒,“祭星宫的大宫主是地缚灵所化,他们竟然要听一个魔物的计划开始四境分离?”
“地缚灵?”公孙晏手腕一颤,豁然抬眼,“你说安钰大宫主是地缚灵?”
“我和它交过手,是地缚灵无误。”
“难怪明溪要去查她的底细。”公孙晏眼里流出狠辣的目光,用力捏碎了手上的茶杯,“难怪祭星宫能计算出牺牲四大境就能托举天域城飞天,祭星宫主原来是个魔物!哼……魔物哪里是想带着飞垣回归故土,它根本就是想让飞垣二次碎裂永沉海底!陛下真的是疯了吗?他竟然会听信魔物的谗言!”
“明溪知道这事吗?”萧奕白赶忙追问,只见公孙晏顿了一下,沉默半晌,摇头,“知道是知道了,但是从今早上起我也就联系不上他了。”
“这么近你都联系不上!?”萧奕白感到一阵无名的恐惧,脑子搅成一团乱,公孙晏点点头,接道,“可能是担心他出手救你弟弟,又或者是不想他插手四境分离的计划,陛下一大早就以修缮太子行宫准备大婚为由,让高成川护送他搬去了封心台,现在皇城七成的守卫全部都调岗到了星罗湖,我也见不到他了。”
“这是要软禁太子啊。”萧千夜低声提醒,低着头漠然看着地面,陛下对太子一贯放纵,会在这种时候措手不及的将其软禁,那分明是一早就在堤防了吧?
“是个拙劣的借口,但是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公孙晏也很无奈,明溪太子早就过了适婚的年纪,虽然身边一直没有出现他心仪的女人,但是作为皇室最正统的继承人,就算是陛下强行指婚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陛下暂时还没有对你们下全境通缉令呢。”公孙晏忽然补充了一句,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盯着镜子后面的兄弟两人,喃喃自语,“我很好奇他究竟在忌惮什么,如果说他一开始只是不想太过声张引起四境动荡,那现在完全可以以‘异族’为借口逮捕你,可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忌惮吗?”
“忌惮我的多半不是他吧。”萧千夜冷哼一声,脸上弥漫着可怕的表情,眼神瞬间雪亮的可怕,“真正忌惮我的是他身后的那位夜王,他不想看到帝星坠的预言成真吧。”
“你也是时候跟陛下背后的人好好谈谈了啊……”公孙晏拿起桌上的举报信收入怀里,冲两人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我在圣殿等你们。”
话音未落,冥蝶噗嗤一下熄灭了灵火,直接光化散去。
“千夜,我得先回去救他们。”萧奕白还在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光镜,极力控制着眼里的颤抖和不安,“你刚才问我有没有其它安排是吗?呵,原本他是要在拉拢你夺取军阁之后,先秘密控制四大境,然后调动风魔之力暗杀高成川夺取禁军的军权,最后里应外合逼迫陛下主动退位,但是现在所有的计划都必须先放在一边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他从天域城救出来!”
“嗯。”萧千夜出乎意料的点点头,萧奕白惊讶的看着弟弟,有几分僵硬,“你、你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千夜,我知道北岸城的时候你只是被迫无奈而已,是明溪用云潇和天澈威胁你,逼着你不得不加入风魔,现在、现在你……”
“不帮你们我也没有活路。”萧千夜轻轻吐了一口气,嘲讽般的笑了起来,“从今往后,对人类而言,你我就是卑微低贱的异族人,对异族而言,你我又是残害同胞的帝国走狗,两边都不讨好呢。”
萧奕白没有回话,眼里的恐惧逐渐退去,一点点变得坚定而明亮——前路虽难,但仍需一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