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祖刀头落地,他本就是个紫面皮的汉子,此刻更显得面色铁青。
那边徐良岂是个吃亏的主儿,被王顺掴了一掌焉能吞声。
王顺见自己父亲吃亏,心思分神之际,徐良却早已飞起一脚,踢向王顺胸口。
王顺年龄虽与徐良相仿,但手上功夫不比徐良差,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下过苦功的,见徐良飞踹过来,便侧身闪开。
徐良想起那日九云庵上,李和会战白一子之事,记起李和的一些招式。此时一脚踢出未中对手,也不撤招,而是顺势腾身,空中又连环三脚,逼退王顺,落地之时,一个戳脚鸳鸯腿,正中王顺肩头。
王顺被踢得踉跄几步,并未摔倒,而是定身之后,又要扑上与徐良拼斗。
此时西南角,有一人独占一桌,突然大手一拍桌子,怒道:“太也鸹噪!搅乱我的兴头!”随即起身之际,桌子碎裂,几成粉末,纷纷落地。
这人站起身来,身量颇矮,跟蒋平甚高不相上下,却长了一副煞人的面孔:个头虽然不高,却体格甚宽,两肩之间足有三尺;凹条脸儿,额头突出而下巴翘起;双目深陷而闪闪发光,杠眉鹰鼻,张着菱角口,露出瘆人的白牙;最令人恐惧之处,乃是一头披肩长发齐鬓盖耳垂落背后,脸上竟张满了须毛,浑然一个野人模样。
这人裹着件黑袍,踏着双草鞋,径直走到徐良和王顺近前,只一挥手,两小儿便各自跌开丈余。
蒋平见徐良被那野人震开,急忙上前接住,生恐徐良再次受伤。
那王顺便不同了,被一股大力甩开丈余,径直跌在一桌酒席上,摔得“哇”一声大叫,继而被震起的杯盏酒肴砸落身上,十分不堪。那娄世良急忙上前拨开狼藉之物,查看王顺是否受伤。
王兴祖拎着半柄大刀还再跟魏真缠斗,魏真也并未用全力,以免以后遇到王兴祖的师父梅花千朵苍九公之时难堪,便打便喊道:“王师侄,住手吧!”
王兴祖此时见儿子被打,想要撤身去瞧。
还没等他撤回刀来,那野人早已跨步到了王兴祖和魏真中间。王魏两人急忙用兵器做个格挡的守势招数,却只一眨眼之间,那野人探出左右手,在王魏二人面前一晃,二人便觉手中一空。王魏二人手中刀剑早已被那野人空手夺去,
那野人将刀剑随手王地下一插,刀剑便没入砖地,直至柄端,继而两只大手左右张开,分别抓向王兴祖和魏真。
王兴祖和魏真,虽然见对方乌黑污渍的五指,轻飘飘的抓向自己,可各自思索了半天,竟想不出躲避的方法。
徐良虽然武功不强,此时见过不少高人的功夫,他见野人这一招,看似笨拙,却实属是极为奥妙的功夫,便宛如那日红叶寺前杨洞制服夏侯仁的招数,有异曲同工之妙,虽被蒋平抱在怀里,忍不住高声赞道:“好功夫!妙极妙极!”
那野人闻听呲牙一笑:“丑鬼!有何妙处?”手上却停在王兴祖和魏真胸前寸许,不再前进,而王魏二人,仍在他招式控制之下,竟不能腾闪!
徐良叫道:“非至强之内力,不能使出至拙的功夫!我以往见过有人也能使出类似招数,我便觉妙极!”
那野人哈哈一笑:“小丑鬼,倒还吃过见过!”
魏真趁着野人说话之际,猛地一个拧身垫步,脚尖用力,倏忽撤出数尺,继而又腾身而起,再跃在丈外,方脱离这野人一抓之控制。
野人也不追赶,笑一声道:“你这老道倒还算有点东西,不算是个饭桶!”
那王兴祖较魏真的功夫还差着一截,而练得又是刚猛的硬气功套路,身法便没有魏真如此的灵动。此时野人轻轻一探手,便拿住王兴祖前胸。那野人的手指宛如钢筋铁骨,传来的内力令王兴祖丝毫动弹不得。
这时那些旁观众人,不管是与王家交好的,还是与三侠五义交好的,便有数人看不下去,喝道:“诶!那野人休得放肆!放下王家兄弟!看你也不似中原人士,何门何派,报上名来?”
那野人也不搭话,只咧嘴呲牙,朝着众人环视一圈,狰狞的面目惨白的牙齿,极为瘆人,突然他狂叫一声,高举王兴祖,作势便要将其摔下!
若果真摔地,凭这野人的大力,岂不把王兴祖摔成碎泥?
便有旁观几人,上前解救王兴祖,刚一近身,众人都未看清楚王元出手,便纷纷跌出丈余。
只听这时墙外有人咳嗽一声,一个绵柔温和的声音,却有极强穿透之力,在众人喧闹声中,传了过来:“元儿,不可放肆!还不跟我回去?”
那野人闻言,立刻收起了野性,面色竟立时变得温顺,将王兴祖轻轻放下,正想出去之际,倏然间又如鬼影儿一般飘到蒋平徐良面前,问徐良道:“白眉丑鬼!你是三侠五义么?”
徐良冲着那野人呲牙道:“我是.....”他本来是想说:“我是三侠五义的子弟。”
那野人打断问道:“你可知夏侯仁的下落?”
徐良脱口道:“知道!他现在......”
那野人似乎根本不认得中原武林的人物,也不甚通情理,只听到“我是”和“知道”等字,便一把将徐良从蒋平怀里夺过。蒋平还在愣神之际,那野人早已人在院外了。
事出突然,急的沈仲元、魏真、智化等人,纷纷穿门过院,跟着蒋平去追。
却哪里还有那野人的人影儿?只听门前的知客道:“方才有个大和尚,带着个大大野人和一个小丑鬼,朝着三教堂方向去了。”
蒋平本就着急,此时跳起来打了知客一巴掌道:“什么小丑鬼?你全家才是丑鬼!那是我侄子!”
那野人正是王元,墙外呼唤他的正是海外金鳌岛海外派的教主喃喃罗汉。
王元随着师父喃喃罗汉,到了三教堂,严遵师父之令,不敢喧哗吵闹,可是又受不了三教堂的冷清。三日前,龙虎风云会召开,喃喃罗汉每日与普渡、了了以及于和等人,每日商讨武林之事,无暇仔细顾及王元。
詹烽詹明奇在三教堂五里外,修了一座大台,那大台足有半亩见方,用于龙虎大会。
王元今日里,站在喃喃罗汉背后,看着有不少人登上大台,自报家门,之后献艺演武,以搏大家之观。有的人本是江湖不曾闻名的,登台为的是显名立万儿。有的人登台,是为了彰显自己本门派的名气。有的门派乃是今年来才成立的,便由其门派杰出之人登台献艺,以求得武术大家赞赏,并使本门派在大会之上,获得江湖的认可。
王元白日里见不少人登台演武之后,众人纷纷称赞,连自己师父都为其喝彩,心中不忿:“这些人,各个废物点心!我只须如此一招,再接着如此一招,便可将其打死!这些人比起夏侯仁来,功夫差的远了!哎,这些人见我面目凶恶,都不愿意陪我玩耍,连吃饭都不愿与我同桌,只有那夏侯仁老弟,毫无芥蒂之心,拿我当正常人!”
接连看了二日,王元想起怎地没见到夏侯仁来参会。他也不认得别人,就跟夏侯仁、韦天正等为数不多的几人相熟,偏偏一个也没见到。这日便给师父说:“三教堂内气愤太过沉闷,想去红杈岗走走。”
喃喃罗汉知道自己徒弟没有定性,便告诫他早去早回,不可生事。王元便在红杈岗接云楼找了个角落座下,要了点酒菜,自己独饮。本有无座之人想和王元拼桌,奈何一看王元的面相,都避而远之。王元听人说夏侯仁与三侠五义,素来交好,便想找三侠五义的人打听夏侯仁的消息。正巧蒋平等人戏谑嬉闹,听见有人说这几位便是三侠五义的人物,王元还未分清楚哪个是翻江鼠,哪个是黑妖狐,那边便打将起来。王元烦躁之际,便出手相劝,问问夏侯仁的下落。
喃喃罗汉见王元久不回三教堂,担心他生事,便出来相寻,听见王元一声狂叫,便运内力喊道:“元儿,不可放肆!还不跟我回去?”王元天性便只怕师父一人,闻言不敢胡来,只将徐良携了,便寻着师父声音的方向,跟着喃喃罗汉回返三教堂。
蒋平喝令接云楼知客即刻牵马过来,便要去三教堂方向追赶,顺口道:“这野人好生厉害!什么来路?”
魏真心有余悸道:“这人从未见过!也未在江湖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只是白天见他在风云会大擂之上,立于金鳌岛喃喃罗汉背后,称呼大和尚为师父。多半便是喃喃大师的徒弟!”
黑妖狐智化转着眼睛道:“喃喃大师向来慈和,徒弟竟如此凶蛮!”
蒋平却将悬着的心放下道:“若果真是喃喃大师的弟子,那小良子便无妨。我即刻便去三教堂!兄弟们同去如何?一路之上,将这两日龙虎风云会上之事,讲于我听罢。”
江湖之上,武林之中,因为各种渊源利害,总会有团团伙伙,说的好听些,便是意气相投的一众人。
就连那武功不太出众的王兴祖和娄世良,也有自己的小圈子。
各种圈子相叠,便惹出很多事来。
蒋平、智化、沈仲元、魏真等人,便是一个圈子。
而这个圈子里,人心隔着肚皮,各人有有些很多心思,也难说就比别人高贵。
比如说沈仲元,他就怀揣着世人莫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