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凡便去跟蔚西桢说了,蔚西桢:“他们不进去也好,恩公呢?”其实蔚西桢所说的“也好”,还是在担心上次刀歌和坤奇被抓的事情,虽说后来是无辜被释放了,但他感觉若是被朋友遇到问起,脸上还是不光彩。
“恩公会来的。”
“那你去请恩公来吧,该入座了。”
“嗯。爹……”
“怎么了?”
“我……能不进去吗?”
蔚西桢一听,脸色和语气明显变了:“你有什么事?”
“刀歌他们在外面,我想我是不是该陪陪他们……”
“叫你羽卿伯伯安排几个下人就可以了,你速去速回,不得缺席。”
蔚凡不好再开口,只得出去找余凉了。刀歌和坤奇并没有在茅厕遇到雁始终,在路上也没有。蔚凡也没有办法,说:“典礼快开始了,我得上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然后蔚凡又吩咐边上的下人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一定要好好招待。”说完便上楼了。
蔚凡算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人了,这让坐在座位上的蔚西桢面露难色,他微笑着朝身后的人点头示意,然后远远地瞪了蔚凡一眼。
他们此刻所在的十二层,是东飞楼议事大厅,关于东飞楼的重大决策,都在这里做出。今天是东飞楼楼主的交接仪式,算是东飞楼的最重大的事宜之一。
整个厅循着楼的形状呈圆形,大厅里端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小台,这小台之前是两排朱漆大椅。整个厅的规模并不大,只能容纳百十人,所以能来的都是雁南举足轻重之人。
蔚凡和余凉、还有蔚西桢坐在同一排,余凉坐中间。跟那些大厅里的很多臃肿身体比起来,蔚凡坐得很端正,但其实他心里十分煎熬。他根本不想去关心这些事情,而且在他看来东飞楼的事情本来就和他没有丝毫干系。然而蔚西桢一心想要把他送入东飞楼,这让他十分苦恼。类似这样的不管是议会也好、酒会也罢,他都不知道被迫参加多少次了。他经常性地被蔚西桢带着去认识那些所谓的“有身份”的人,说着耳熟能详的话语,还要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蔚西桢总是说着“你知道来参加的都是些什么人吗?”,或者“城主有可能会参加……”,有时候蔚凡实在厌烦了,蔚西桢就会说:“能认识他们,就是一种荣耀,就有出路,整天就爱管那些鸡皮蒜毛的闲事,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蔚夫人有时候也会劝蔚西桢,但是蔚西桢不听。每次这种事情结束之后,蔚凡的脑海里还会浮现那不停地咀嚼着的油光发亮的嘴唇、涨得通红冒汗的额头、满是赘肉的下巴,还有不绝于耳的哈哈大笑声……
大厅逐渐安静了下来,一个矫健的身影缓缓朝中央那个小台子移动。中央的台子光亮一些,所以可以认出来那是雁羽卿。看到雁羽卿出来了,那些瘫坐在大椅上的人都板直了腰杆。蔚凡注意到,除了和平时的打扮稍微有点不同,雁羽卿今天手臂上还系了一段青色的彩带。
雁羽卿还是用着他一向缓缓柔和的的语气,像一杯温水:“各位来宾,各位朋友,非常荣幸能够邀请到你们,在此共聚一堂,参加今晚的东飞楼交接仪式!”
大厅里爆发出一阵掌声。
“各位都是雁南城内外的名望之士,羽卿平日蒙受各位诸多关怀,今日,首要的,便是向你们致以我诚挚的谢意!”说完雁羽卿深深鞠了一躬,这话让大厅里的很多人都挪了下屁股。
“如各位所知,今天,是北雁东飞楼的楼主交接仪式。我首先向大家介绍,即将上任的新任楼主:朵颐公子。”说着雁羽卿把手摆向座在他侧旁的雁朵颐。雁朵颐起身点头微笑示意,然后又慢慢坐下。
“老楼主大去之时,朵颐公子尚且年幼,便将掌管东飞楼这一重任托付与我。羽卿何德何能,蒙受老楼主如此厚爱!奈何老楼主临终嘱托,斩钉截铁,羽卿我只得担起重任,才让老楼主安心离去。寒来暑往,转眼已过十个春秋,现在朵颐公子已长大成人,也是该让雏鹰起飞的时候了。”
厅内众人皆纷纷点头。
“在此,我宣布,北雁东飞楼交接仪式,现在开始!下面有请凌云将军代表城主致辞!”
随着阵阵的掌声,雁凌云走上台,他拿出一卷锦帛,打开,开始念了起来:“诸位,今日雁南城北雁东飞楼……”
台下有许多人在小声议论:“不是说城主会亲自来吗?”
“听说是哪座城突然来了使者,城主在接见……”
“哪座城?”
“好像是……水有北城……”
雁凌云念完后,大家热烈鼓掌,雁羽卿便示意雁朵颐上去说话。雁朵颐似乎有一些紧张,因为他期待这一刻已经很久很久了,不知道有多少次连做梦都梦到这样的场景。他一步一步走上台去,环视四周,然后开始了他的讲话:“多谢各位,多谢……”
蔚西桢示意要蔚凡认真听,蔚凡耳朵在听,但是心思完全不在雁朵颐身上。
正当雁朵颐的讲话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下人急忙忙地跑到大厅门口,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快步走进去。这下人走到雁羽卿身边,附在他耳旁细语了几句,整个过程显得一点也不唐突。
雁羽卿听到下人带来的消息后,面露难色。原来是外面发生了纠纷,但是此时此刻雁羽卿如果离开,定是给雁朵颐难堪,所以他只得吩咐那下人去稳定局面,等到仪式结束后再赶去。
纠纷发生在楼上的舞房,这也就是雁羽卿十分为难的原因,如果说是发生在别处,他大可以安心地等仪式结束,但是发生在舞房,那就意味着和岑岑有关。
舞房内,岑岑此时此刻正靠在墙壁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往旁边挪动着身子。在他面前的,是紧逼着她的人――雁始终,真不知他是如何进入舞房的。
“跟我走吧,岑岑。”
“我……我不认识你!”
“我是始终啊,你怎么会不认识我。”
“走开,我不认识你!”
“岑岑……”
岑岑一步步往旁边挪,雁始终则一步步往前靠,岑岑急得满头大汗。而在门外的人没有受到允许,不能进入舞房,只得远远看着,心急如焚。岑岑则一时慌了手脚,根本不记得去喊下人帮忙解围了。
正在大家十分着急的时候,雁羽卿赶来了,随行的还有雁朵颐等人,直奔舞房门口。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他们就朝门口走去,雁朵颐刚要开口,雁羽卿却先说话了:“你们两个跟我进去。”然后就带着两个下人进去了,这让雁朵颐十分难堪。雁朵颐将扇子一下下击打在自己手掌上,内心窝火。
那两个下人把雁始终拖出来了,雁羽卿一看,似乎眼熟,但是在公事上,他的作风一向是不徇私情。
雁羽卿质问:“你何故进入舞房?”
雁始终不说话,只低着头,双手抱在胸前。
“又何故逼迫舞姬?”
雁始终还是不说话。
“你若是再不开口,我只得将你送至大堂审讯了!”
这时候雁朵颐却开口了:“羽卿先生,这楼里的小事,还是让我来吧。”在“我”字上,雁朵颐特别加重了语调。
雁羽卿明白雁朵颐的意思,回答道:“我一时失态,那就交给公子了。”
雁朵颐便开始审问起雁始终来,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位朋友,念你是今日东飞楼的贵客,本公子一再忍让,你若是再装哑巴,在下只好秉公处理了。”
雁始终还是不说话。这让雁朵颐十分恼火,喊道:“来人呐,重打二十杖!”
这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那两个被吩咐的下人也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跑去拿杖棍。
雁羽卿:“公子,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按照东飞楼的楼规,乱入舞房者,责罚四十杖。今日念其是羽卿先生您请来的贵宾,免去二十杖。”雁朵颐又在“您”字上特别加重了语调。
“公子,这规矩虽在,但是自老楼主以来,就从未被施行过。东飞楼讲究的是以礼待客,老楼主曾跟我谈起过废除那些严重责罚的规矩,这算是其中一条。况且今天是交接仪式的大好日子,凌云将军也在……”
雁朵颐打断雁羽卿的话:“规矩既然定了,就要起到它的作用。无规矩不成方圆,今天若不罚此人以儆效尤,以后他人乱入舞房,谁来负责?难道是羽卿先生您?”
“公子……”
“羽卿先生!”雁朵颐打断了雁羽卿的话,“是不是该换一下称呼了?”雁朵颐的语调越来越高。
“是……”雁羽卿点头,然后他说,“楼主……”
雁朵颐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笑容,而后他扇子一收,说:“给我打!”
“公……”
“先生。”雁朵颐的转头看着雁羽卿,“请注意你的身份。”
雁羽卿便再没说话。
那两个下人便你一下我一下地打了起来。这杖打在身上可不好受,雁始终被打得嘴里吐血。
“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雁羽卿再也无法忍受了。
“羽卿先生,为了东飞楼,我只得这么做了。”
“我们还没弄清事情来龙去脉,何不问一下岑岑,了解一些情况后再做定夺。”
雁朵颐心里其实也没底,他担心打完之后雁始终还是不招,这样会显得他办事不力,所以就同意了雁羽卿的建议。岑岑把舞房的门关上了,在里面不肯出来,雁朵颐便在外面问:“岑岑,刚才此人进入舞房意欲何为?”
“他……他说他一直爱慕着我……还逼迫我要我跟他走。”
听到这话,人群窃窃笑了起来。
“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雁朵颐:“哦?那你可认识此人?”
“我不认识他!”岑岑毫不犹豫说道。
“胆敢猥亵雁南城第一舞姬,看来今天四十杖是不能少了!继续打!”
于是,又开始打了起来。雁始终已经被打得无力呻吟了,趴在地上,身子因为被棍棒击打而震动着。
“不要再打了!”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是蔚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