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你好
漫天飞舞的纯白光辉汇聚到那虚幻人影的身上,转眼间勾勒出一具真实而神圣的身躯,她一袭白裙似银纨玉纱编织而成,上头缀饰着状如古文的幽黑图纹,非对称的轮廓仿佛是泼洒而成的墨画,但在那幽黑图纹的深层,又似隐藏着不可计数的无数眼球,它们正蠕动着观察着外界,隐约间还漏出了婴儿般的清脆笑声。
她的模样约莫双十年华,外露的肌肤欺霜赛雪,腻理细润如羊脂玉;一瀑匹练般的银发似是萦绕着月华星辉,以一枚逆悬的黑十字架挽成马尾状,仿佛是神明将一抹夜色采撷而来,定格了整片翻涌的晨曦;堪称神赐的五官美得让人深感惊心动魄,琼鼻瑶耳、樱唇贝齿,像是世间一切美好的遐想凝聚而成,尤其是一对耀金色的神秘眼眸,在薄如蝉翼的眼睫映衬下,似是纱帘后若隐若现的皇冠,又似是海市蜃楼中模糊的太阳,光是与之对视,都会沉沦到遥远的时空当中。
当她真实地降临到世间的瞬间,天地万物都黯淡了下来。那裙上的一抹白覆压了整片天光,一抹黑又笼罩万古长夜;一缕银发藏着一季的冬雪,金眸一瞥又成融雪的春阳;指尖轻抬是天地初分,玉足微踏又是分海断浪……此时此刻,满天的光芒为她而闪烁,一切的事象因她而客观,浩瀚星辰在宇宙中几度浮沉,原来是以她为中心兜兜转转。
——〈天行者〉希因。
『信仰之力凝聚的肉身……还需适应,但,不赖。』
希因微微摆弄起纤长的手指,嘴角扬起优雅而愉悦的弧度,她阖上眼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尽情品尝这片天地的味道,看似平淡无奇的动作,却给在场所有人带来极其沉重的心理压力,整个世界在此时噤若寒蝉,没有一丁点儿的声音响起,良久,希因缓缓睁开眼眸,仿佛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稚嫩孩童般,露出灿烂而无邪的笑容,朗声问候道:
「我为〈天行者〉希因,〈界律〉的代言人,今至人间,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你好,世界。」
嗡!
不可思议的力量骤然蔓延开来,像是从世界的深层涌现而出的涟漪,只见虚空中诡异地开出一朵朵真实的花,那白者如凝脂、赤者如残阳、青者如翠竹……锦簇多彩的花团仿佛浪潮般在希因背后的天空一层层铺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庆贺希因的到来,但细看之下却会发现,那些花瓣上生着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那白色的原来是断裂的骨骼,红色的原来是染血的内脏,青色的原来是腐烂的皮肉……铺陈在虚空中的根本不是什么花海天堂,而是血淋淋的尸骨地狱,美丽而恐怖的光景极端诡异地交织起来,让人根本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轰!
下一秒,希因轻轻打响手指,那恐怖无匹的花海骤然破碎,绚烂的花瓣如流星般掠过天空,竟是在瞬息之间穿越万千里的距离,坠往世界的角角落落,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烟花,但恍惚间所见,又像是一位庞大的巨人骤然爆体身亡,无数猩红的血肉在天空中绽放,脏器与骨骼碎片上长着诡异的眼球,无序地散落在世界各地。
唰唰唰!
那分不清是血肉还是花瓣的诡异物质,或融入深林中的古树,或融入流淌的溪流,或融入高耸的崖壁,或融入不化的冰峰,或融入觅食的野兽,或融入路旁的石砾,或融入天空的云彩,或融入飘落的枯叶……而在融合的刹那,那森罗万象竟然都是诡异地咧开嘴角,漏出如婴孩般无邪又恐怖的笑声,但紧接着又立刻消逝不见,仿佛只是一场可怖的幻觉。
当一切尘埃落定,希因那耀金色的眼眸忽地深邃起来,看似正常的一对眼瞳,竟是嵌套着数以万计的瞳孔,如同昆虫的复眼,而肌肤上微不可察的毛孔竟也诡异地蠕动起来,一颗颗血淋淋的眼球猛地撑开那些毛孔窥探起外界,这一刻,希因像是浑身长满了眼球的异种生物,仿佛能即时地观测到世界的任何变故,但再一眨眼,这种恐怖的认知又瞬间消散,她依旧笼罩在神圣不可侵的氛围当中。
——刚才是……什么鬼?
赫蒂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当这位〈天行者〉希因凝聚出肉身的瞬间,赫蒂便只觉眼前光影变幻不断,视野中希因的存在一会儿是神圣如同天使,一会儿又是邪恶宛如恶鬼,仿佛处在一个极端不稳定的状态,而大脑也是处在一片朦胧的状态,意识仿佛被谁装进漆黑的牢笼当中,只能勉强维持着思考的运作。
——不对,不稳定的不是她,而是……我的认知?
赫蒂没由来地生出这么一个念头,而更恐怖的是,她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好像自己灵魂最深处的地方,与那希因建立起不可割裂的联系,以至于那希因分明有着与奥尔菲一样的五官轮廓,可赫蒂却诡异地从她的脸上看到自己的身影,似是在某个瞬间,那希因化作了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则不知去向。
啪。啪。啪。
慢节奏的鼓掌声响起,像是台下的看戏人在拍手叫好,那掌声带着无比独特的真实感,将笼罩整个世界的诡异气息悄然吹散。
「好皮囊下是烂骨肉,神圣的尽头是诡异。原来如此,〈天行者〉希因是吗?你没有像阿西莉娅·卢莎那样,单纯地坍塌到了这个世界,而是依附在信仰这种主观抽象的载体上,成为了一种跳脱于客观维度局限的存在。」
斯堤克斯意味深长地望着不远处的希因,已然看穿希因此刻的存在根底,他忍不住漏出黑色的讽刺,说道:
「信仰构成了你的存在,那么你注定被信仰所劫持,而你所建立起的〈界律〉信仰,其最根源的部分是对未知、对神秘、对伟力的恐惧,所以你必然处在极不稳定的状态,甚至会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扭曲的形态,那就是人们心中恐惧的具象化。」
「我正在安静地感受新世界的气息,而你——太过聒噪。」
希因第一次斜过视线,淡淡地扫了斯堤克斯一眼,冷漠的语气与未散的笑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轰!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笼罩斯堤克斯的黑雾陡然爆碎开来,像是一团被污染的血肉摔碎在地上,一缕缕袅袅的黑雾本该就此飘散开来,却诡异地化作一条条黑色的蠕虫,在重力的牵引下快速坠落,成片成片的蠕虫狠狠地摔在干枯的河床上,像是下起一场令人作呕的虫雨,摔碎的血肉如烂泥般黏在河床表面,有的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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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元素-克苏鲁。都提到信仰指向了,应该是意料之中吧。
PS2:你好,世界。hello,world。想起了学Python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