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终点，就是你们』……吗。」

　　赫蒂默默重复着阿西莉娅的话语，她听不清楚这话语中的情绪，像是无奈与悲哀，又像是迟疑与茫然，但细究之下，又好像是希冀与殷切，而赫蒂也忍不住向自己发出反问。

　　——如果她的终点是我们，那我们的终点又是什么？

　　一瞬间，脑海中掠过了斯堤克斯深沉的眼神，在赫蒂的潜意识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赫蒂也明白，这未必是一道单选题。

　　与因拥有一切可能性而再无可能性的超高维存在正相反，只活在这一刻的他们，因为看不清未来而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你和〈界律〉本是一体，但随着维度坍塌的发生，你们出现了某种……嗯，精神分裂？你选择了坍塌，而〈界律〉选择了对抗坍塌？」

　　赫蒂梳理着阿西莉娅给予的情报，而阿西莉娅的话音再次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的确可以如此解释，统一的集体意识因坍塌而发生分裂，注定会衍生出孤立的意志。』

　　「但这应该是有主次之分的。」

　　赫蒂精准地捕捉到问题所在，眯起眼说道：

　　「我不觉得所谓的集体意识，会因为维度坍塌而一下子分崩离析，而应该是从主体的意识上逐渐剥离出意识的碎片，就像是雪球在曝晒下逐渐融化，而不会是一下子就全部变成水。但这会带来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如果〈界律〉代表着主体的意志，那么它为什么会允许与它对立的意志碎片存在？」

　　这是非常简单的逻辑，假设赫蒂现在被迫站在悬崖上，极度渴望逃离悬崖进入安全地带，可因为不可抗力而难以逃离，结果精神压力过大，分裂出了一个人格，这个人格与赫蒂本身的意志不同，认为应该主动跳入悬崖，那么赫蒂的主人格自然不可能允许这样的次人格存在，至少会想尽办法让她无法掌握主动权。

　　『你有所误解，〈界律〉并没有允许与它对立的意志存在，它允许存在的是……与它对立统一的意志。』

　　阿西莉娅仿佛窥破赫蒂的心思，对赫蒂的这一问题进行释疑：

　　『悬崖的下方未必是万丈深渊，因此主动跳入悬崖未必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一条存在可能性的求生之路，在一眼看不见新的可能性的前提下，〈界律〉没有理由扼杀一种已经存在的可能性。』

　　「按这个逻辑，你其实是……〈界律〉的退路？」

　　赫蒂忍不住皱起眉头，纵身跃入悬崖未必是直达死亡，但也未必能自我救赎，因此〈界律〉将倾向于坍塌的人格主动割裂，并通过高维向低维的干涉手段将之封印到圣剑下，如果有朝一日，〈界律〉对抗坍塌失败的话，至少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在延续。

　　「但为什么是选择封印？两条道路应该是能同时进行的才对。又为什么有拔出圣剑就会解除封印这样莫名其妙的设计？这非常……半吊子。」

　　赫蒂心中又是生出新的疑问，而阿西莉娅的话音立刻在她的心底响起：

　　『心怀希望的同时又心存猜忌，不敢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黑色上，又担心压在白色上会输得很惨，上而不上，下而不下，这就是神逐渐跌落神坛，被迫与凡人共世界时的折中心态。』

　　「——」

　　赫蒂这才是恍然大悟，〈界律〉其实并不敢将赌注压在阿西莉娅身上，因为阿西莉娅已经是是独立的意志，〈界律〉无法保证阿西莉娅坍塌为「凡人」时，是否会向「神座」发起挑战，但它又不想放弃这条退路，所以干脆选择将之封印，让她无法第一时间发生坍塌。

　　至于圣剑的设计，显然也是同样的心态，如果彻底将阿西莉娅封印的话，本质上还是会导致丧失退路，因此〈界律〉机智地设下了封印的破解契机，也就是拔出圣剑。

　　『你还有一个误解，拔出圣剑虽然会造成封印的松动，但并不是破解封印的契机，或者说，拔出圣剑只是破解封印的第一道工序而已。』

　　阿西莉娅又一次针对赫蒂的心思精准出声，而赫蒂闻言，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紧接着又是猛地意识到，她并不是第一个拔出圣剑的人，要说她与前任圣剑剑主的差异的话，她也只能想到——

　　「圣剑的……剑台？」

　　『没错，你是历史上唯一一个薅走剑台的人，这才是破解封印的关键。』

　　「——」

　　赫蒂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当初之所以会薅走剑台，纯粹是出于勤俭持家的心思而已，毕竟这剑台一看就是贵金属打造的，转手卖给贵族定然能赚上一笔，反正圣剑都拔出来了，也不差一个剑台——说句实在的，哪怕是圣剑，她拔的时候也都在想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只是没想到这剑台竟然成为了一种随身空间，现在想来，剑台能化身为随身空间这一点便已经预示了很多，只不过谁都没有往这方面去考虑而已。

　　——就是，〈界律〉这一系列操作实在是……骚得很。

　　赫蒂内心实在是无比纠结，用不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的话，就好像是一个人本想要去胖揍某个人，但考虑到做得太绝也不好，便提前叫好一位牧师在旁等候，可又觉得直接叫上牧师的话意图太过明显，便转而找上这位牧师的队友，这样等到胖揍对方的时候，牧师的队友便会联系牧师过来治疗。

　　简直是拐弯抹角的极致，但从〈界律〉的角度来说，可能这样才是最有安全感的做法，毕竟再怎么设计，这也只是一条退路而已，〈界律〉的主体无疑是想在自身不坍塌的情况下对抗维度坍塌的。

　　「那你作为〈界律〉的退路，有找到解决方法吗？」

　　赫蒂将关键的问题抛出，而阿西莉娅这一次却并未直接回应，而是以无比平静的眼神凝视着赫蒂，赫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非常愚蠢。

　　「哈，也是，如果你这里有答案的话，〈界律〉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赫蒂漏出无比复杂的叹息，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期待阿西莉娅能给出一些答案的。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或许能探索出一些答案，但现在的〈界律〉已经快要没有时间了，界河的扩张，以及……奇点的增加，都在逐渐将它逼入绝境。』

　　阿西莉娅微微眯起眼眸，平静的话语出现在赫蒂的脑海中：

　　『而我能做的，是为它争取更多的时间。』

　　「——」

　　赫蒂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危机感，因为她确确实实记得，斯堤克斯将她也视作了所谓的「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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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剑台也不是梗，是大坑！（震声）

　　PS2：还有谁没开过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