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不至于弱智到以为，冲上天抵达某个高度后，便能进入到对面的高维世界，眼前的光景看似真实，实则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缥缈梦幻，无迹可寻。

　　「〈界律〉的本体？」

　　斯堤克斯的语气忽地显出几分诡异，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自然是在的，但你以为〈界律〉是特定的个体吗？」

　　「……至少给我的印象是如此。」

　　我微微蹙起眉头，可听斯堤克斯的说法，似乎并非如此，不禁追问道：

　　「不是个体的话，难道是集合体？」

　　我能肯定的是，〈界律〉无疑是高维世界的某种生命体，否则不会忧虑维度坍塌时的本质丢失问题，但高维生命的形态是我无法理解的，甚至我都无法进行合理的想象，毕竟我知悉的一切，合的是这个世界的理。

　　「越是高维的世界，个体与集体的差异便越小。很简单的道理，现在的你只能控制现在的自己，但当你不断升上高维时，你可以控制过去的自己，也可以控制未来的自己，甚至也可以控制平行宇宙的自己，可能性不再是可能性，无数个你本该有无数个自我，实际上却由一个统一的自我控制，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一个个体，还是一个集合体？」

　　斯堤克斯的话语令我陷入沉默，但结论却是显而易见的。

　　——既是个体，也是集合体。

　　「〈界律〉是世界意志，这个说法并没有错误，那是一股极度混乱却又绝对统一的意志。那既可以是无数个独立的个体，也可以是一个完美融合的集体……所以就算你以低维个体的形态进入到高维世界里，也不可能认知到完整的〈界律〉。你或许以为它会像我一样呈现出某种具体的形态，然后只要将之毁灭即可，但这只是个幻想，因为你无法毁掉所有的可能性。就算你有本事毁掉一种可能性，可对于〈界律〉而言，你毁掉一种可能性本身就是一种可能性，你始终在它的掌心内徘徊。而最遗憾的是，〈界律〉实质上有千千万万，但你只有一个，这就是你最大的局限。」

　　那是宛如绕口令般的话语，但远比绕口令更让人烦躁，一言概之，低维存在永远无法真正意义上消灭高维存在。

　　我忍不住深深吸入一口空气，冰冷的温度刺激着神经，让我不至于就此陷入不知所措的状态，接着才是开口说道：

　　「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对你而言也是一样的。可你既然有信心挑战〈界律〉的地位，那么理论上必然是存在胜利的可能性的……我的觉醒不就是你的杀招之一吗？」

　　——嗯？

　　我忽地察觉到一丝难言的异样感，因为假设我的觉醒是一记杀招的话，那么〈界律〉为什么至今都没有任何反应？之前异界召唤也好，跨界传送也罢，〈界律〉都是在第一时间进行干涉，可现在我却有如此的余裕可以与斯堤克斯探讨世界的真谛，这显然存在不合理之处。

　　——是我的觉醒本身就限制住了〈界律〉，让它处在难以脱身的困境中？还是〈界律〉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涉到这里？又或者是……我根本就不曾「醒来」？

　　一念及此，我不禁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眼前的斯堤克斯突然显得无比恐怖起来，而我也是骤然意识到一个致命性的漏洞。

　　圣女的力量源自于〈界律〉，可以代替〈界律〉行使某些能力，比如完全觉醒的洗礼仪式，这也是斯堤克斯的计划的一个关键节点，但，代替〈界律〉也好，跳过〈界律〉也罢，谁也没说过〈界律〉无法进行干涉——它可能只是因影响因子太小而「不去干涉」而已。

　　「不对，你不是斯堤克斯，你是——」

　　我忍不住眯起眸子，心底还有几分惊悸，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世界都是虚构的，我可能还处在洗礼仪式的过程中，但因为虚构的世界太过真实，而「斯堤克斯」又用维度理论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导致我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出问题所在。

　　至于对方的真实身份，既能在圣女执行的洗礼仪式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入侵，又对维度坍塌的事情了若指掌——这样的存在我思来想去，世上也只有一个。

　　「你是——〈界律〉。」

　　咔。

　　在我得出这一结论的瞬间，偌大的世界突然陷入冻结，而紧接着，虚空之中肉眼可地蔓延出一条条的裂缝，如同一张恐怖的蛛网般将世界覆盖，最终伴随着瓷器落地般的清脆声响，整个世界骤然爆碎开来。

　　油画状的天幕也好，依附在我身上的赫蒂与安洁儿也罢，又或者〈虚零〉的另外四名成员，一切都在裂缝中归于永恒的黑暗。

　　我的意识也在刹那间陷入空白，但很快，仿佛有着黑洞在吞噬碎片那般，毁灭的世界向着某个点收束起来，而我蓦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是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内，脚下似是铺设着特殊的镜面，倒映着无数扭曲的我的倒影，仿佛是坠入到万花筒之中。

　　眼前则是站着一道人影——其实我相当犹豫是否该称之为人影。

　　因为对方既存在于那里，又不存在于那里。

　　我的所有感官都无法认知到对方，但又能确确实实地认知到其存在，那就如同是一个我想象出来的存在，却具备我所无法想象的特征。

　　并没有多么恐怖的威压，也没有多么突出的气息。

　　就像是躺在田垄上，嗅着青草的味道，感受整片大地。

　　就像是浮在海面上，靠着波浪的起伏，仰望整片天空。

　　浩瀚而平静，深邃而沉稳。

　　面对世界，仅此而已。

　　「你就是……〈界律〉？」

　　我的内心意外很是平静，话语像是流水般自喉咙中自然淌出，可在这片空旷而空间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一瞬间，声波的干涉仿佛让幻想坍塌到了现实之中，那介乎于存在与不存在的人影忽地一阵晃动，宛如是杂讯的频闪，让我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大脑，而紧接着，那个存在确确实实地映入我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团光芒所化的纯白人影。

　　没有面容也没有毛发，只是勾勒出模糊的人体轮廓，如同建模体，又如同幽灵体。

　　在他的身下，并没有显出任何倒影，与丰富多彩的我截然不同，只是空空荡荡，只是一尘不染。

　　像是来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世界，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又再没有其他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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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关键剧情，有点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