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眼中，我们是总在动摇的存在吗？」

　　赫蒂在短暂的沉默后，向阿西莉娅发出反问，而阿西莉娅不作任何犹豫，瞬间便是给出答案道：

　　『这是低维度存在的必然，你们拥有太多的可能性，有可以预知的，也有无法预知的，所以注定无法静止在一个点上，或是在一条轨道上长期运行，这符合我对动摇的认知。』

　　「但这有什么不妥吗？我们都是这么活过来的，我们就是这么活过来的。」

　　『这就是你我的价值观差异。』

　　——她又在强调差异。

　　赫蒂心中没由来地生出这一念头，阿西莉娅则是继续阐述她的认知道：

　　『对于你们而言，未知可以是一种期许，生命本就是被未知所笼罩着的，但对于我们而言，一切的事象是由已知构建而成的，未知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我与〈界律〉选择不同的形式对抗坍塌，本质上是为了回归万物已知既定的状态，而你们不一样，维度的坍塌也好，我和〈界律〉也罢，都是你们生活中的未知的一部分，和偶遇的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没有区别。』

　　「但我们可以赋予它概念，可以理解它的性质。」

　　赫蒂觉得这一说法有些过分低估这片大陆上的存在，而阿西莉娅只是淡淡地发出反问：

　　『如何用一个未知去解读另一个未知？』

　　「——」

　　『你们活在一个自以为理解的世界里，但在我们的眼中，你们总是无知而不自知，你可能以为我们俯瞰着你们是一种傲慢，却不知你们光是想要仰望我们便是一种傲慢。』

　　阿西莉娅的话语无比刺耳，但赫蒂确实能感觉到，这种评价中并不掺杂鄙夷或是讽刺的情绪，直接响彻在脑海中的信息只是平静而冷酷，像是纯粹的数据罗列在记忆库当中，之所以会感到刺耳，无非是自己的自我保护机制作出反馈而已。

　　「现在我相信你是以我为原型坍塌而来的存在了，你可比我嘴毒多了。」

　　赫蒂意识到与阿西莉娅这样的存在探讨价值观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毕竟所谓的对话只成立于对等的条件。

　　「那么换个问题——既然都已经选择开诚布公了，应该也不在意我问多问少吧？我可不在乎傲慢不傲慢的评价，我只要自己能够接受就可以，哪怕在你们眼中，那是极其肤浅的认知和结论。」

　　『无妨。』

　　「你为什么组建起了那支勇者队伍？」

　　赫蒂向阿西莉娅抛出了最基本的一个问题，某种程度上说，一切都是从这支勇者队伍开始的，毕竟如果阿西莉娅没有组建这支队伍的话，当初奥尔菲琉斯能否被发现还未可知，〈灭界荆棘〉——也就是当初的〈米斯特汀〉能否坍塌到现实也不好说，那都是会极大程度上影响到历史进程的重要事件。

　　『为了对抗界河意志。』

　　阿西莉娅却是给出了一个令赫蒂意想不到的答案，她忍不住皱起眉头道：

　　『对抗斯堤克斯？这……等等，你难道是在主动培养奇点？』

　　赫蒂忽地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自言自语地念叨道：

　　「安洁儿是人族圣女，却拥有着异界血脉，还得到了生命祭礼的祝福……雪莉的祖上疑似与〈世界树〉有密切关联，得到了〈世界树〉枝桠的认主……而殿下，魔王与圣女所诞下的混血儿，同时拥有月华灵力和觉醒的魔力……难道这些都有你在暗中推动？但，等等，好像也不对，至少殿下的觉醒与你无关，到底是……」

　　『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漏掉了一个人。』

　　阿西莉娅忽地打断赫蒂的思考，而赫蒂闻言，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回应道：

　　「嗯？不会吧，没了啊。」

　　『——』

　　「哦，不对。想起来了，还有个兰斯。」

　　赫蒂一敲手掌恍然大悟，因为相比之下，兰斯的存在感实在太低，赫蒂险些忘记了这一号人物，她微微挑起眉梢说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兰斯应该就是〈虚零〉里的一员，是那个以独角兽为象征生物的代号致死。」

　　在传说中，独角兽是凶猛而敏锐的野兽，但唯独喜欢纯洁与天真的少女，倒是相当符合兰斯坚称的女权主义者的身份，而代号致死，显然是来自于他的〈圣器〉——〈冈格尼尔〉，多亏此前斯堤克斯的亲切介绍，赫蒂已经知晓这把〈圣器〉的特性。

　　——嗯？有点奇怪。

　　赫蒂忽地意识到一件诡异的事情，说道：

　　「斯堤克斯麾下的成员全部都是奇点才对，但兰斯身上除了〈圣器〉以外并没有其他特殊之处才对。像是代号幻梦的菲利斯身为人族却能动用灵力，应该是她作为奇点的特殊性，代号404的卡洛斯则是高度适应界河水才成为的奇点，其他的还很神秘无从判断，但兰斯的情况都摆在明面上，不像雪莉和安洁儿那样有贵族势力或是教会势力帮忙造假，难道他还有另一层的身份？」

　　根据赫蒂和某魔王的调查，全名兰斯瑞特的兰斯，其实是游乐街出生的的色妓之子，其母亲意外怀孕并生下兰斯后不幸离世，本来兰斯会被视作弃婴抛入界河处理，但却被其母亲的几位同行密友共同收养，据推测，正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中，他才成为了极端的女性主义者。

　　『兰斯的身份没有造假，我同样也没有发掘出他身上更多的秘密，但我能确定的是，他与界河存在一定关联，而且与卡洛斯的类型存在本质区别。』

　　「明明没有发掘出秘密，为什么你能这样肯定？」

　　阿西莉娅明确的判断让赫蒂有些错愕，而阿西莉娅再度给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线索。

　　『〈恩赐〉的性质。』

　　「你说……〈恩赐〉？」

　　赫蒂很是意外地睁大眸子，她回忆道：

　　「根据殿下的说法，兰斯的〈恩赐〉是……〈牵引〉(Gravitation)——嘶！」

　　赫蒂忽地倒吸一口冷气，她与斯堤克斯有过正面交手，自然知道斯堤克斯拥有的一项能力，便是那名为〈吸积〉的恐怖引力。

　　如果说斯堤克斯和兰斯的能力是同源的话，那么在阿西莉娅组建的勇者队伍里，兰斯这个存在感最薄弱的队员，可能反倒是藏得最深而且威胁性最大的人——当然，要剔除某个奇奇怪怪的魔王。

　　————————

　　PS：有猜到兰斯的吗？第一卷就介绍过他的恩赐了。

　　PS2：有忘记兰斯的吗？比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