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比我预想的要晚上不少。」

　　魔王斜眼扫过窗外高悬的凄冷白月，这才是将视线落在推开内厅大门的人儿身上。

　　「嗯，我特地陪克洛留到了月出的时候，我觉得他应该看看〈魔月〉升起时，人族过着怎样的生活。」

　　随手带上门扉后，莉泽菈有些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回应道，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哦？他有什么想法？」

　　魔王不禁提起了几分兴趣，而莉泽菈微微挑起眉梢，模仿起克洛那平静甚至略显冷淡的表情，一板一眼地说道：

　　「『与魔族的热闹截然不同，一个是在释放本能，一个是在对抗月夜——或者说扼制恐惧，但有一点是一样的，所有的生命都在用力活着，我不讨厌这种现象。』」

　　「呵呵，确实像是他会说的话。」

　　魔王忍不住漏出情绪莫名的笑声，莉泽菈也是无奈地勾起唇角，说道：

　　「这一趟过去他想法应该蛮多的，回来之后就窝在了书库里，说是有很多知识需要重新印证，他找到了很多新的解读角度，有些无法理解的内容也好像豁然开朗了。」

　　「没想到以肉身见长的魔族里面，居然也会出这么一个疯狂的读书人。」

　　魔王半开玩笑地说道，在高等魔族当中——尤其是血族和恶魔族，重视个人文化素养的并不在少数，读书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手段，但像克洛涅斯这般，读书读得近乎走火入魔的却是罕见至极，不过换个角度来看，或许只有这种与众不同的性质才能与世界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你那边呢？有什么新情况没有？」

　　莉泽菈依旧闭目养神，声音略有些慵懒，而魔王望向办公桌上的地图及资料，颔首道：

　　「一个好消息，从人族那边截获了一批〈破戒石〉。」

　　「〈破戒石〉？」

　　莉泽菈忽地睁开眼眸，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诧异地说道：

　　「什么情况？难道教会那边没用仪式运输？」

　　〈破戒石〉这种珍贵的物资，运输上自然是无比重视安全性的，除非是目的地的传送仪式处在无法使用的状态，否则一般都是通过传送仪式直接送达终点的——当然，相比常规物资的传送，成本和风险无疑会高上不少，毕竟不加防护的〈破戒石〉，光是和仪式接触就会破坏仪式，历史上类似的事故也并非不存在。

　　「是采集。」

　　魔王很是干脆地给出答案，他指向地图上的拉城东侧区域，说道：

　　「有几个红衣主教暗中潜入了恶魔族的领地被俘虏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前段时间召集魔将们过来开会的时候溜进来的，可能我们这边人员调度时出了点纰漏被他们察觉到了，抓住他们的时候已经采集了不少〈破戒石〉，幸好没有让他们跑掉。」

　　「竟然到魔族腹地来采集〈破戒石〉，人族那边难道都已经采集完了？这……有点难以想象。」

　　莉泽菈不禁有些疑惑，〈破戒石〉不同于寻常的矿物，只有教会人士——而且是特定的人员才能认知到其存在，在被这些特定的教会人员观测到之前，〈破戒石〉与一团空气无异，正常人无法观测到也无法触碰到，但当特定的教会人员认知到其存在后，〈破戒石〉便会呈现出实质性的结构，成为一般人所知悉的形态与模样。

　　没人知道，大陆上究竟分布着多少的〈破戒石〉，〈破戒石〉的分布也全然没有规律，是否受据点争夺战的资源分配影响也无从知晓，毕竟就现存的数量来看，〈破戒石〉的总量绝不会很多，而绝大多数都掌握在教会手中，这完全是掌握唯一渠道的必然垄断。

　　至于可观测〈破戒石〉特定教会人员，一般来说，红衣主教及以上的神职人员都有这种观测能力，但这种能力不是天生的，而是由教皇亲自施礼才能得到的，换言之更类似于一项权利和责任，理论上任何一位教皇曾经都是优秀的矿工。

　　「应该是来魔族这边碰运气的，如果〈破戒石〉的分布始终是不变的话，那么相比之下，魔族这边发现〈破戒石〉的概率肯定是高于人族那边的，毕竟我们这边根本没有探测手段……我记得发现〈破戒石〉在教会里也是一种贡献吧？估计是为了晋升剑走偏锋吧。」

　　魔王摩挲着自己的下颚，给出自己的猜测，而莉泽菈也是微微颔首，说道：

　　「想来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就我这些年零零碎碎的调查来看，魔族这边确实会有不少的〈破戒石〉存量，可惜我一个人的话力量太过有限，调查范围也始终没办法扩大开来，不然应该还是能囤下一定的量的。」

　　对于魔族而言，〈破戒石〉可谓是破解仪式的大杀器，数量再增加也不嫌多，可惜纵观魔族千年历史，在莉泽菈到来之前，库存也不过区区百余块而已，足见其稀罕程度，而莉泽菈到来之后，这百余块终于是——数量锐减。

　　是的，莉泽菈几乎将魔族库存的〈破戒石〉消耗一空，而换来的是稀奇古怪的书籍以及器物，有的形态完整，有的则是残破不堪，并且这种消耗基本一直都在继续，要不是莉泽菈作为与教皇地位相同的人族圣女，同样拥有着认知〈破戒石〉的能力，否则魔王城的积累早就被她一个人掏空了。

　　魔王瞥了面带欣喜的莉泽菈一眼，忍不住提醒道：

　　「说是一批，也就是个位数而已，经不起你挥霍几天的。」

　　「这和挥霍还是不一样的，相比把〈破戒石〉拿去破除仪式，还是让我来还原它的本质更有意义，〈界律〉封存这些东西甚至试图让我们来消耗它们，肯定是存在某种意图的。既然要对抗〈界律〉，那么就该逆着它的意图来行动，这是单纯却有效的逻辑。」

　　莉泽菈微微眯起眼眸，神情有些晦暗不明，随即却又是一声轻叹，说道：

　　「当然我承认，现在发现的东西多是一些书籍，并没有特别实用的东西，虽然也有能用的〈圣器〉和〈魔具〉，但测试出来的效果都一般，要想用来对抗这一次的轮回周期——对抗〈世界之子〉，还是远远不够的，可哪怕如此，我还是相信，出口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