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阴谋
科伦顿时陷入沉默,俊美的面庞仿佛敷着一层寒霜,但很快,他眉梢微微舒展,微笑道:
「非常优秀的判断。相比蒙斯特和戴蒙,在我心里,伊西丝的分量确实更重。不过你还是低估了我们的觉悟,对我们而言,生死早已是身外之物——」
「但就算要死,也不能是现在,对吧?」
「——」
我淡淡地打断科伦的话语,平静地分析道:
「虽说我早有一些预感,但直到伊西丝之前被迫透露了一些试炼的内容,我才有了明确的证据。这一次的〈受难〉根本不是在针对魔族,而是在针对所有的参与者——更确切来说,针对的其实只有我一个人,而其他人说好听点是障眼法,说难听点就是陪葬品,整个〈受难〉仪式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巨大陷阱。」
单从〈鸣荒厄土〉的设计便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庞大的死亡循环,集三去一的机制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能直接把所有人筛选到只剩两个人。
再说第一层的〈刀剑杀狱〉,目前来看虽然只是强制夺走对象的武器,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更危险的演化,比如武器的集体失控,甚至进一步发散想象力的话,这些武器可能融合起来,化成拥有无数特性的——武器人。
诚然,我能从武器人这个概念里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浪漫情怀,不过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刀剑杀狱〉同样是无差别的,如果其他三层试炼也是类似的布置,那么整个五层试炼其实就是在通过规则设置,让所有人陷入疯狂的内耗。
「〈受难〉为什么会提前?因为普遍性的觉醒和涅槃是一把双刃剑,再让这种现象发展下去,〈界律〉将无法控制住事态……所以,〈受难〉必须提前开启,否则要怎么一次性把这些新生代和涅槃者清洗干净呢?」
〈界律〉的谋划无疑是缜密而恐怖的,通过遍布全大陆的觉醒和涅槃,让我以为〈界律〉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我铲除,随后〈月棺〉顺理成章地出现,代表新生代和涅槃者的新阶级利益,挥舞着与魔族绝对对立的旗帜,以大义名分将所有人都绑到他们的战车上,对〈受难〉的干涉也反映出了〈界律〉对这种做法的认可。
这种情况下,哪怕三方势力对〈月棺〉这股新生势力心存怀疑和不满,为了重新博得〈界律〉的认可,也必然会聚集最强的阵仗参与到〈受难〉中去,于是魔族这边也不得不派出最顶尖的战斗力,可以说,一切就像是骨牌的连锁反应,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这种大势。
结果便是——〈界律〉认知中的隐患全都进入到了这场死亡内耗中来。
「但,这是〈界律〉的谋划,不是你们的谋划。」
我眯起眼望向科伦,而听到我的这句话,方才还只是面带虚伪微笑的他,忽地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他挑眉道:
「我们的谋划?我们是〈界律〉的代言者,与〈界律〉始终在一条路上,难道还能代表另一种利益吗?」
「我说过了,人的心理决定人的行为。」
我无比平静地望着科伦,缓缓开口道:
「如果你真和〈界律〉是统一战线的话,那么就该放任伊西丝死在这里,而不是跳出来和我对峙。因为试炼虽然失去了先后顺序,但强制性的干涉力依旧存在着,死亡内耗并不会因此而消失。对于〈界律〉而言,内耗才是最重要的,可显然,对你们而言,并非如此。」
「合理的推论。」
科伦微微颔首,神色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说道:
「那你觉得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应该知道〈受难〉开始前我就来到了界河河岸这边,那你知道我当时最吃惊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并未直接回答科伦的问题,而是一个反问夺回话语的主导权。
科伦眉梢微动,说道:
「我们在界河上建了座塔?」
「可惜,差点就答对了。」
我的指节轻叩冰晶王座的扶手,沉声说道:
「我最吃惊的是,这座塔竟然能和界河互相干涉——不,岂止是和界河,它甚至能和一切外力互相干涉。菲利斯的出手给了我这个猜想的契机。」
「——」
「很不可思议啊,以〈界律〉的力量,让这座塔在成型之前不受任何外力干涉,显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偏偏干涉发生了。」
「可那又如何?这小小的疏漏并不会对〈受难〉造成影响。」
「是啊,如果这座塔建在界河之外的话,那我当然也会觉得是一种疏漏,或者是自大的表现,但巧的是,塔好死不死地就建在了界河上,还是在黑色河段。」
界河的本质是什么?
经由超高维存在的维度操作,大量微小的蜷曲维度凝缩为一体,从而构成的大陆上最庞大的坍塌缓冲区。
「维度的凝缩伴随着质量的无限累积,但界河本身的容量是有限的,于是,体积趋于无限小、密度趋于无限大……一个人工黑洞就此诞生,这也是界河引力的由来。」
我观察着科伦的表情,见他不曾流露出困惑或是茫然的神色,心中自然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接下来我说的,只是我提出的一种假设。」
我通过直视向科伦施加压力,继续说道:
「如果试炼正常推进的话,大量的顶级战斗力必然因内耗而死,而SS级以上的个体一死亡,就会引发〈恩赐〉的失控,那种暴乱的能量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事实上,叛魔族那边的领土还没从之前的〈恩赐〉失控中恢复过来。」
冰晶扶手上凝结出晶莹的水珠,倒映出有些扭曲的科伦面容,我眯起眼说道:
「一个两个或许还好,但当五层试炼都结束,这种失控显然会达到一个恐怖的规模,我非常怀疑暴乱的能量会撼动到整座塔的根基。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座塔因为能量失控而倾倒,而它偏偏又能和外界互相干涉,那么外泄的能量以及白塔本身的规则,是否会与界河发生剧烈的冲突?」
我紧紧逼视着科伦,他那张看似平静的面孔此刻莫名透着几分阴森,但那不会惊扰到我的思绪,我只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这种冲突下,已经扩张的界河——黑洞是否会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