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之地,苍岚山脉巍峨矗立,其主峰三面皆是幽深险峻的峡谷,河水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向前,激起层层雪浪,其轰鸣之声穿云裂石,响彻天际。
在这崇山峻岭的怀抱深处,隐匿着魔教第一大派魁星殿的总坛。楼宇亭台依山势而建,错落有致,飞檐翘角间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与神秘。
其时,正值午后,山间长廊处传来一阵依稀人语。
“雷教主对沈先生可真好,听说在拍卖会上花重金拍得一株灵药,这次一定能治好沈先生的伤。”
“是啊,我也听说了,听说叫回春灵参,这可堪称是有价无市的灵草,之前雷教主就派人到处去找寻,可是一无所获,这次无意中听到中原有一处拍卖会正打算拍卖此物,便亲自日夜兼程,横跨千山万水,只为将这份珍贵的药材带回,给沈先生疗伤。”
“可惜啊,沈先生似乎并不领情,总是冷着一张脸,对雷教主的关心也是淡淡的。”这丫鬟轻声叹息,语气中难掩惋惜。
叹息声渐渐飘远,长廊拐角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只见危天行愤恨一拳砸在柱子上,脸上神色极为不快。“雷——昊——”他一字一字地咬牙切齿道。
随后,他缓步行至沈再山的房间,却听见里面有人讲话。“沈叔您先好好养伤,昊儿明日再来探望。”说罢,房门打开,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雷昊顿时一愕,随即躬身行礼,可危天行看也不看他,径直进得屋内,他也不动怒,淡然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去。
危天行步入房间,关上门扉,见盘膝坐在榻上的沈再山面容憔悴,便关切道:“沈叔,你好点了没?”
沈再山微微点了点头,道:“有雷昊送来的这碗回春灵参药汤,不消月余,伤势应该就可以痊愈大半了。”
“沈叔……”危天行话刚到口边,望见药碗,其中汤药已被饮尽,眼神中闪过一丝矛盾,“沈叔,您真的觉得,雷昊此举是出于纯粹的善意吗?”
沈再山凝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沉声道:“雷昊此人,外表看似温文尔雅,谦逊有礼,实则内心城府极深,每一步行动都暗藏玄机,其真实图谋往往深藏不露。我自知他此举的用意,自魁星殿创立之初,便立下规矩,教主之位分日月双尊,日尊为尊,月尊为辅。若雷昊他真的有野心,又怎会甘心久居人下,屈就于月尊教主之位?”
危天行恨声道:“他觊觎我这位子已久,我又岂会不知?既然沈叔也知他心怀叵测,我们何不联手将他除去?”
“不妥!”沈再山一抬手道,“雷昊多年来在教内以他的沉稳宽厚著称,累积了极高的声望。若我们贸然行事,势必引起教内动荡不安,多年来老教主苦心经营,维持的魔门第一大派的地位,恐将毁于一旦,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要做的,不是直接对抗,而是暗中积蓄力量,寻找合适的时机,一击必中。”
危天行紧紧皱眉,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道:“可是这样的时机什么时候才来呢?要是到时候时机未到,我们倒先被他给吃了,又该如何……”
他话音未落,脸色煞然一白,身形微微一晃,显然是因过度激动触动了体内的伤势。沈再山见状,连忙从榻上坐直,关切地喊道:“教主,你怎么样了?快坐下,别激动!”
危天行强忍着不适,勉强找了个椅子坐下,胸口起伏不定,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无崖子果然不愧为仙林北斗之望,仅仅一击便让我等重伤,怕是没有个一年半载,难以完全恢复如初。”沈再山轻轻叹息。
危天行伤势稍微缓和,抬起眼来,那只装药的空碗再次映入眼帘,面上一抹狠戾之色迟迟未能褪去。
雷昊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开门前还特意驻足停留一瞬,以神识探察四周,确认无人窥视后,才轻轻推开房门,步入其中,再将房门紧紧锁住。
房间内布置简朴而不失雅致,雷昊穿过屏风,来到一堵看似平凡无奇的墙壁前。他伸手轻触墙上一个不起眼的雕花图案,机关启动,伴随着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墙壁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隐秘的通道。
雷昊点燃一根火折子,便步入其中,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一间密室,只见里面有一人盘膝坐在榻上,周身环绕着淡淡的灵力波纹。而他旁边,静静地摆放着一只药碗,其中仅余几缕药渣。
见那人正在运功疗伤,雷昊不好打扰,便在一旁等候,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那人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周围的灵力波动也随之渐渐平息。
“雷大哥,多亏你这药,我这伤应当不出一个月,便能痊愈了!”
“凌兄弟,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当日要不是你在暗夜刺客手底下救了我,并一路护送我回苍岚山,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凌风问道:“你回来之后,危天行可还针对你?”
雷昊轻“哼”一声道:“可不吗?随时都想将我除之而后快,要不是我在教内朋友还算多,我早就被他给暗算了。但我也非等闲之辈,他若想轻易动我,也还得掂量掂量。”雷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一山不容二虎,我和他终究是要有个了断的。”
凌风眉头微蹙,眼中带有一丝担忧,道:“你可有应对之策?此人若真要对你不利,只怕……”
雷昊凝视着凌风,眼神变得颇为复杂,思忖片刻,方才缓缓开口道:“凌兄弟,我知你武艺高强,且行事隐秘,有件事,我需你相助,但此事关乎重大,务必保密。”
凌风神色一凛,正色道:“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定当全力以赴。”
雷昊深吸一口气,道:“危天行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与他之间的恩怨,已非一日之寒。我虽不惧他,但也不想让教中因我们二人的争斗而陷入混乱。因此,我想请你……”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似乎在斟酌言辞。
“雷大哥,你我是生死之交,无需顾虑太多。”凌风打断了他,眼中满是真诚。
雷昊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想请你暗中探查危天行的动向,寻找合适的时机……将他……”说到这里,他做了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但随即又收回了手,眼神中又现出一丝不忍,“并非我这人心狠,而是此人若继续执掌魁星殿,必将掀起更大的风浪,危害到更多无辜之人。我知这任务艰巨且危险,但除了你,我实难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凌风闻言,脸色变得凝重,暗道:“危天行此人恶贯满盈,极尽狠辣,雷大哥虽为魔门之人,但性情敦厚,身怀仁义,或许由他来带领魁星殿是更好的选择。而雷大哥于我更有救命之恩,此等大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这时,又听雷昊继续说道:“但此事,绝不能让教中任何人知晓,包括你我之间的任何联系,都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凌风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坚定:“雷大哥,此事我应下了。不过,我现在伤势还未复原,可否待我伤势痊愈,便即刻着手此事,成功几率也会更大。”
雷昊眼中闪过一丝急迫,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沈再山武功极高,若是再等一些时日,等他功力恢复,有他在危天行身边保护,再想成事,难上加难。如今危天行伤势最重,正是除掉他的最好良机。”
“好!我答应你!”凌风面上古井无波,沉沉说道。
雷昊眼中立现喜色,他走到凌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些许歉意道:“凌兄弟,你的情义我雷昊铭记于心。但此行凶险,你务必小心行事,若事不可为,切记保全自身。”
凌风微一点头,雷昊便予他一笑,转身即走。
“雷大哥,当初你与我山林夜话,可未曾告诉我贵派还有沈再山这样一位绝顶高手。”凌风也未看他,只是淡淡说道。
雷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背影微微一僵,随即缓缓开口:“沈再山,当年是除了老教主之下第一高手,于教中身份隐秘,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若非此次危机,我亦不愿将此事揭露于你。况且当初我们初见,你又是正道弟子,故而将此事隐瞒,我知你心中疑虑,但请相信,我雷昊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教中安定,为了不再有无辜之人受害。”
凌风长长吐了口气,心道:“身处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与苦衷,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罢了,早点还给他这份恩情也好。”
夜深人静,凌风披上璇玑水晶衣,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危天行寝室附近,他伫立在对面建筑的房脊上,掀开斗篷,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坚毅的脸庞上,为他平添了几分孤勇之气。
凌风凝视着危天行寝室内微弱的烛光,深吸一口气,跃下房脊,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地来到危天行的寝室门外。
他伸出一指,指尖黑气缠绕而出,从门缝伸了进去,只听得轻微一声“吱”响,房门便开了一条缝。凌风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穿门而入,室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危天行躺在床上,面色憔悴,显然伤势极重。
凌风心中一凛,却并未有丝毫犹豫,手中已暗聚灵力,黑气聚成利刃,准备一击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