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家大宅外,一名紫衣少女在门口踌躇了片刻,最终鼓起勇气敲起了门。
不多时,宅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张哥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位少女,立马就认出了她。
“怎么又是你?”张哥瞬间如临大敌,赶忙朝她身后四处望了望着。这位紫衣姑娘去而复返,莫非那个毛头小子也来了?
穆云昭福了福身,面色糗糗的说道:“张大哥,小妹有一物什落在贵宅,故而赶回来取。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见不是来找麻烦的,张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他将门又开了条缝,朝她挥了挥手,叮嘱道:“夫人此时应当正在午休。进去之后动静小点,可别惊扰了夫人。”
“多谢张大哥。”穆云昭心下一喜。原本还担心此人会不给自己方便,谁知竟如此顺利。
穆云昭走后,张哥又将宅门关上。他打了个哈欠,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打算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小眯一会。
刚走没几步,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张哥终于有些忍无可忍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难得轮到他当值,怎么隔三差五的总有人上门扰他清净。平时也就罢了,这大中午的正是犯困的时候,还让不让人午睡了。
怒归怒,张哥还是深吸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面无表情的走上前开了宅门。
…………
穆云昭进入彭宅后,顺着先前的路一路而行,低着头四处寻找乖崽的踪迹。
乖崽行动迟缓,按说本不会跑太远。可她这一路上几乎全程埋头去寻,却始终没能找到。如今不知不觉又重回彭宅,只能在这里碰碰运气了。
宅内时不时有路过的下人仆从。穆云昭遇见他们也都会向他们询问起乖崽的线索。奈何得到的答复每每都以失望而告终。
一直来到正堂,穆云昭仍未见乖崽踪影。正当她满脸失落的准备离开时,鼻子间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香味很淡,似是某种花香。然而却并不在这附近。
穆云昭秀眉微蹙,这股香味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闻到过。等等。雪荫以花瓣、露水为食。莫非乖崽闻到这里的花香,因而被吸引过去了?
她循着香味的方向而去,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处僻静的花园。
说来也怪。宅子内其余各地皆能碰见一两位下人仆从。唯独这处花园周遭一个人也没有。不仅没人,反而透露出一股难以言表的阴冷之意。
穆云昭下意识的裹了裹衣服,硬着头皮走进了这处花园。
此时正是初春。花园中百花争艳,美不胜收。奇怪的是,这些花并不常见,有的甚至自己闻所未闻。不过此地花香四溢,沁人心脾。每一朵花都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或清新淡雅,或浓郁醉人。
穆云昭走着走着,终于在一处不起眼花丛边站住。与其余那些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群芳不同,这处花丛里的花植于花园内的偏僻之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而适才在正厅闻到的花香味正是由此处传来。
她蹲下身,仔细打量起这里的花。
花是呈白色与紫色,姿态各异,分外妖娆。不知是何缘由,这里的花虽植于偏僻一角,但生长起来却比花园里其余的花更加茁壮。可能是花园的主人对此花格外偏爱,故而多加照顾也说不定。
这时,穆云昭察觉到一株白花的花瓣上有着点点黑点,显得有些美中不足。她只当是沾染了泥土,于是伸手轻柔的抚了抚。
手指轻抚而下,花瓣上的黑点便被她轻易的擦了去。只是令人奇怪的是,那花瓣上的黑点并非泥土,反倒像被别的东西沾染上去的。
忽然,她听到一声微弱的声响。似是有东西在蠕动。穆云昭站起环顾四周,最终在花丛中发现了一只蜷缩着的雪荫。
“好你个乖崽,一点也不乖!知不知道本姑娘找你找的多辛苦吗。”穆云昭将乖崽捧在手心里,轻轻的点了点它的头,嗔怪道。
乖崽自知理亏,慵懒的趴在穆云昭的手心里,讨好似得舔了舔她的手心。
穆云昭只觉手心痒痒的,不由抿嘴一笑。她正要说些什么,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乖崽后面的那一片花丛,嘴里的话顿时噎住了。
只见这片花丛内的花瓣上皆或多或少沾染了滴滴黑点,大小不一。若只是一片两片花瓣无伤大雅,可沾染了黑点的花瓣如此之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穆云昭蹲下身,再次轻揉了下沾了黑点的花瓣。然后将手指放在鼻子里嗅了嗅。
果然,手上除了沾染着花瓣残留下的香味,还有另一个味道。这味道很淡,依稀有点腥味。似乎是……
“血腥味!”
一想到此,穆云昭顿时脸色大变。一股莫名的寒意遍及全身。
唐姐姐猜的没错。这彭宅果然有古怪!
正当她聚精会神的探查这花瓣上的血渍时,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竟悄然站着一个人。
“姑娘,擅闯民宅可是大罪哦。”
穆云昭猛然回头,娇喝道:“什么……”
“砰!”
话未出口,一柄木棍重重的砸在了她头顶。随着一声闷响,穆云昭只觉眼前一黑,栽倒在花丛之中。缕缕鲜血从她的额头上缓缓流下,与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同时将原本鲜艳的花朵染成了暗红色……
…………
“嘶!”
阮大婶家的厨房内,唐清焰切菜时一时不慎,将手指给切破了道口子。
阮大婶听到声音,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哎呦,妹子你可小心些。快让我看看。”说罢,捧起唐清焰那只受伤的手仔细的检查起来。
唐清焰被这莫名的热情给弄得不好意思。她强笑着说道:“没事,只是些许小伤……”
“小伤也不行。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金创药和纱布给你包扎包扎。”
“阮大婶,其实我……哎哎哎,阮大婶……”唐清焰还待再说,谁知阮大婶已经风风火火的往前院跑去。
唐清焰哑然失笑,从袖中取出随身带着的金创药。
想她自幼习剑,这双手受过多少次伤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久而久之自己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奈何架不住阮大婶这般关怀,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不等她回来就将药给上了,是否辜负了阮大婶的一番好心。
这时,阮大婶拿着药和纱布匆匆跑回厨房。见唐清焰已经处理好伤口,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自己处理了。”
唐清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婶,真的只是小伤,不碍事的。”
“没事就好。”阮大婶见她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伤口不大,不过以后切菜可得当心些。这几天伤口尽量别沾水,知道了吗?”
唐清焰点点头,心中顿觉一丝温暖。
“曾经我家那口子,早年时一天到晚就喜欢舞枪弄棒。没事就跟村子里的几个汉子在田野里切磋拳脚功夫。每每回来哪次不是鼻青脸肿,身上带伤的。所以啊我就干脆去药房里多买了些金疮药以及各种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以备不时之需。”
唐清焰奇道:“阮大婶的丈夫也是习武之人?”
“嗐。无非就是仗着一股子蛮力,连个像模像样的师父都没指点过,算哪门子习武之人。”一提到逝去的丈夫,阮大婶便没了好气。“直到后来我生了阿虎,他性子才渐渐收敛了许多。架也不打了,平日里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打猎,帮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日子嘛也算过的安稳。”
唐清焰点了点头。难怪阿虎这孩子上蹿下跳,活泼好动的。原来是遗传了他爹。这父子俩性子还真是一模一样。
“恕小妹冒昧,听阿虎昨日说,他的父亲前年就……”
阮大婶叹了口气,又道:“没什么冒昧不冒昧的。前年他随几名猎虎上山打猎,结果在深山里与大伙失去了联系。村子里的村民们自发帮忙在深山里寻找,结果仍旧毫无线索。两个月后,几名砍柴的樵夫在一处洞穴里发现了一件稀烂的衣服,后经我还有各位乡亲辨别,正是我家那口子的。”说着说着,阮大婶随意的擦了擦眼角不自觉流出来的泪水。
唐清焰心中一颤。下落不明,尸骨无存。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阮大婶看似说的轻描淡写,殊不知当她知道丈夫的死讯时,那段时日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阮大婶,还请你节哀。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阮大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微笑着说:“这些年,也多亏了有阿虎陪着我。这孩子淘气归淘气,但也懂事孝顺,知道我一个人养家不容易,因此经常帮我干农活,照顾弟弟妹妹。我啊,也没什么奢望了。只求三个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我这当娘的就心满意足了。”
“娘,娘!”
二女正说话间,厨房外阿虎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
阮大婶忙收起先前欣慰的笑容,故意板起了脸,沉声道:“喊什么喊,知不知道有客人在,还懂不懂规矩了?”
阿虎吐了吐舌头,挠头笑道:“娘你先别记得训我。阿龙和阿鹤先前喝了仙女姐姐熬的药,现在已经醒了。我刚刚摸了下,就连烧都退了?”
“当真?”阮大婶诧异的看向唐清焰。
阿虎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阿龙一醒来便要吵着下地。娘说过,大病初愈不能乱走动,还需静养。所以他被我一把又推了回去。”
唐清焰顿时忍俊不禁。这小鬼头,年纪轻轻懂得还不少。竟然还知道拿出兄长的威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