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阮大婶一同回里屋查看了阿龙、阿鹤的情形后,唐清焰又给他们兄妹两个把了把脉。见他们二人脉象平稳,面色如常,心知他们体内毒性已解,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此毒来历不明,但好在毒性并不强烈。两个孩子服下她炼制的解毒丹后静养一番,差不多便可痊愈。只是她如今仍不知毒源真正所在。此番固然平安无事,但若不能彻底根除,只恐又将复发……
见阮大婶与孩子们还有话要说,唐清焰不便多留。于是主动向阮大婶告退,出了房门。
此刻已至下午,天空昏暗阴沉,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唐清焰站在房檐下向外伸手一探,时而几滴毛毛细雨滴在她的手心,感觉有些清凉。
“天阴了,要下雨了。”唐清焰喃喃道。
身侧传来脚步声。唐清焰头也不回便知道是谁。
“怎么了?”
裴淮瞻急道:“清焰姐,都这么久了,云昭还没回来。她该不会……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昭妹还没回来?”唐清焰闻言微微一怔。过去这么长时间,按说无论找没找到雪荫,昭妹也该回来了啊。
“再等等吧。”唐清焰虽心中也有担忧,但还是宽慰道。“昭妹行事一向小心谨慎,应该不会有事的。”
话音刚落,大院外传来敲门声。
唐清焰朝裴淮瞻笑了笑,说道:“你瞧,这不是回来了。”
裴淮瞻心中松了口气,快步上前便打开院门。嘴里还不忘埋怨道:“云昭你可算回来了,我……哎,三叔?怎么是你?”只见敲门之人却是李文绝。
“怎么,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李文绝白了他一眼,继而朝身后望了望,低声道:“莫非你跟穆姑娘吵架了?把她气跑了?”
“怎么可能。只是……唉!”裴淮瞻此时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他跺了跺脚,干脆先将李文绝领了进去。
二人回到大院内,唐清焰见是李文绝回来了,不由得打趣道:“可算回来了。我还当你又迷路了,正想着去哪找你呢。”
李文绝看裴淮瞻心神不宁的模样,于是将唐清焰拉到一旁问起了缘由。待得唐清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李文绝剑眉稍蹙,渐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
淮瞻担忧不无道理。此时天色阴沉,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穆姑娘一个女孩子家没理由冒雨在村子里随意逗留。纵是真有事耽搁,以她的脾气性子也绝不会不回来通知一声,徒让人担心。
“彭家……”李文绝摸了摸下巴,喃喃道。
…………
细雨绵绵,春雷滚滚。一场春雨降至,整个龙潭村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雨水滴落在各家的屋顶上,最终汇聚成群,顺着瓦片从房檐上流淌而下,形成一道道小小的瀑布。
细雨之中,两名身披蓑衣,头戴箬帽的人冒雨来到彭宅大门外的屋檐下。二人各自将身上的蓑衣箬帽脱下后,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穿着。
李文绝拍了拍裴淮瞻的肩膀,叮嘱道:“淮瞻,等会无论主人家说什么,你可千万别顶撞。听阮大婶说,彭大夫夫妇在本地人缘颇好。此番穆姑娘下落不明究竟是否与彭家有关还未可知。若是将人得罪了,要想寻人可没那么容易了。”
裴淮瞻用袖子脸上的雨水擦拭干净,然后将头上的抹额系好。听了李文绝的叮嘱后点了点头。“三叔放心,我自有分寸。”
叔侄二人整理妥当后,李文绝这才上前敲门。
这次开门的不是那位张哥,而是另一位仆人。那仆人虽不认识李文绝,却对李文绝身旁的裴淮瞻记忆犹新。上午裴淮瞻在门口与人吵闹的时候恰好他也在现场。
“又是你,你们……想干嘛?”
李文绝双手抱拳,歉意一笑:“这位小哥,请问贵宅主人可曾回来?我二人却有要事要见贵宅主人。还请小哥行个方便。”
那仆人啧了啧嘴,说道:“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老爷虽说已经回来了,然此时正在药房抓药配药。事务繁忙,恐怕谁都不见呐。”
李文绝仍是面露笑容,上前握住那仆人的手,笑道:“还请小哥辛苦一趟,试着前去帮忙通报一声。就说有位姓李的远客慕名而来,前来拜见。”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锭银子不动声色的从袖中划入了那仆人的手中。
仆人握住银子后稍稍掂了掂,觉得分量不轻。脸色这才稍缓了许多。他朝李文绝抱了抱拳,说道:“知道了,在这等我,我去去就回。”说罢,他将银子收入怀中,转身急匆匆的去药房通报去了。
裴淮瞻见那人走远了,愤愤道:“三叔,这厮分明就是想讹咱们,你何必要给他银子。我就不信了没他进去通报咱们还见不到那位彭大夫?”
“你呀。”李文绝指了指他,摇了摇头:“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不给他些好处,难不成你还打算打进去?咱们的目的是为了打听云昭的消息,其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淮瞻点了点头,惭愧道:“三叔说的是,是小侄鲁莽了。”
叔侄二人正在门庭外随意的说着话,适才那位仆人已赶了回来。这回他倒是没有过于为难他们二人,而是客客气气告知他们,老爷请他们去书房一叙。
李文绝点了点头,再次整理好衣冠,继而与裴淮瞻一同在另一名下人引领下进入彭宅。
先前的一场春雨下来,彭宅内的青石道路被冲刷得格外干净,青瓦白墙间点缀着几株苍翠欲滴的松柏,显得格外清新雅致。
李文绝和裴淮瞻跟随着下人穿过一条条回廊,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庭院。庭院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奇斗艳,散发出阵阵芳香。李文绝见状,不禁感叹道:“此地景色宜人,清雅别致。看来贵宅比我想象中要气派许多。”
前面引路的下人听后笑了笑,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彭家世代行医,底蕴深厚。到我家老爷这一代已是第四代了,论家境自然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
裴淮瞻则没理会他们二人的交谈,更没心思去观赏那些花草树木。他只是每路过一处地方,都要仔细观察是否有云昭留下的踪迹。哪怕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肯放过。
三人继续前行,来到了一间精致的书房前停下。下人轻轻推开房门,进入内室向里面禀报了一声,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老爷正在里面,二人自行进去便可。”
李文绝和裴淮瞻对视了一眼后,一前一后抬脚迈步走进书房。
刚一进书房,只见屋内布置典雅,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和许多书籍。书籍成堆成堆的,高高的都快堆成一座小山。四周的墙上挂着几幅精美的字画,有山水风景画,也有一些名家墨宝。至于是否是真迹……咳咳,李文绝对此物并无太大兴趣,因此也辨别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此时,一个身穿便服、气质儒雅的青年男子从书案的“小山堆”里站起身子,“似笑非笑”的迎上前来说道:“此前听内人说,今日有客来访。却不巧彭某事务繁忙不在家中,以至于让诸位走了个空,实在抱歉。嘶……”他这一笑,一不小心又扯到了嘴角边的伤口了。
李文绝一见此人后稍稍一愣,继而忙不迭拱手还礼道:“不敢不敢。彭大夫客气了。”
裴淮瞻原本还因穆云昭之故,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彭大夫有些若有若无的敌意。然而当他看见彭大夫本人出现在他面前时,纵使他现在心情不佳,却还是忍不住将嘴角提了提,险些笑了起来。
按说这位彭大夫也是当地的名医,且身为一宅之主多少也有几分气势与威严在其中。然而看他如今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是一言难尽。
三人各自落座,已有下人奉上了茶水点心。
彭大夫端起一盏茶,慢条斯理的掀了掀茶盖,说道:“彭某双名‘立康’,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李文绝拱手道:“在下李文绝,这位是舍侄。”
“裴涵,裴淮瞻。”不等李文绝介绍,裴淮瞻双手抱拳,回答道。
彭立康点了点头,问道:“二位远道而来求见彭某,可有要事?”
李文绝道:“闲话暂免。李某前来的确有一事需还请彭大夫帮忙。”
“哦?愿闻其详。”
裴淮瞻接口道:“实不相瞒,我有一同伴早前与我一同登门造访,谁知回来途中因故折返。此后便下落不明。我等沿途寻来不见踪影,眼看天色渐晚,无奈之下只得重回彭宅寻找线索。如此一个大活人出入彭宅,总归有人看见过吧?”
“什么?穆姑娘失踪了?”
说话间,一位妇人从书房外走了进来。裴淮瞻见是彭夫人来了,忙朝李文绝递了个眼色。李文绝心领神会,忙起身与裴淮瞻一同行了礼。
彭夫人一脸焦急地走到彭立康身边,说道:“早上穆姑娘确实来过,不过后来与妾身絮叨了一阵便离去了。后来听府上下人说穆姑娘去而复返,寻找丢失的某件东西。妾身恰好正在午休,因此便未做多想。谁知她……”
彭立康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说道:“她既来此,必定从正门出入。来人啊。”
不多时,门外恭候的一位老仆躬身从屋外走了进来。“老爷。”
“今日彭宅门外当值的是何人?”
那老仆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回老爷,今日当值的本是张满。只不过午时过后他因身子不适,回去歇息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将他唤来,老爷有话问他!”彭立康敲了敲桌子,面露不悦道。
老仆应了一声,赶忙退下去唤张满过来。
裴淮瞻心中暗忖:此前听下人们唤那人为“张哥”,应该就是张满无误了。若能与张满对峙,或许能问到些什么。
然而不知怎的,他似乎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