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姐!是我。”男子伸手小心翼翼的抬起压在肩膀上的冰剑,尽量的将剑刃离自己脖子远点。
唐清焰一听这声音,顿时觉得有些耳熟。一双美丽的杏眼微微眯起,借着皎洁的月光定睛一看,那人竟是裴淮瞻。
“是你?”唐清焰将剑撤了回来。那把冰剑瞬间化为一团水汽,消失不见。
“这深更半夜的,裴大公子不睡觉,竟有这等闲工夫出来赏月?”
“算了吧,我可没这闲工夫。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说着,裴淮瞻晃了晃手中的小物件。
唐清焰定睛一看,只见他手里握着一个用竹条编织好的小竹笼。
唐清焰“恍然大悟”,抿嘴笑道:“明白了,大公子这是打算晚上编竹笼,第二天拿去卖钱对不对。”说着,她还故作欣慰的点了点头,赞许道:“不错。年纪轻轻便知道勤俭持家,自己赚钱补贴家用。这份觉悟可比你三叔年轻时高的多了。”
裴淮瞻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在晚上天色暗,别人也看的不清楚。
“好啦好啦,不拿你开玩笑了。你快说说,你编织这个竹笼是干什么用的?”一番嬉笑打趣过后,唐清焰很快问到了正题。
裴淮瞻把玩着手里的竹笼,腼腆的笑道:“昨日我去厨房煎药的时候路过这里的草坪,无意间看到一只十分漂亮的虫子。看样子似乎是传说中的‘雪荫’。我知道云昭一向喜欢些小玩意儿,于是便打算抓一只来给她当宠物。”
“雪荫……”
唐清焰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动。她幼时曾在翻阅过姜神医所着的《千金方》,其中就有对雪荫的记载。
此物乃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虫。既可做药引子,入药后对修行者有着极大的益处。又可当宠物收养,令其陪伴左右。此虫性格温顺,十分通人性。只要主人对它呵护有加,它便会认主。
只是雪荫极为稀有。平时要想寻到一只可谓难如登天。谁料裴淮瞻如此好运,阴差阳错间竟能让他遇见。难怪他半夜三更不睡觉,独自一人在花园里来回摸索穿梭。若是白天让人撞见,被旁人抢了先,那可就大大的划不来了。
唐清焰见裴淮瞻对雪荫如此上心,左右她也睡不着。于是二人兵分两路,借着皎洁的月色在草坪里四处寻找雪荫的踪迹。
二人不知寻了多久,直到街上打更的更夫敲了三通锣。转眼已是三更时分。
唐清焰那如同樱桃般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股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裴淮瞻,只见他依然静静地趴在草堆里,全神贯注地扫视着草坪四周,似乎在等待着他的猎物上钩。
唐清焰轻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有些熬不住,先回去睡了。夜里寒气重,你也多多注意身子。”
裴淮瞻点了点头,朝唐清焰挥了挥手:“好嘞。姐姐早些安歇。”
唐清焰点了点头,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她微微抬头,仰望着浩瀚的星空。星汉灿烂,天悬星河。今日月色正好,却不知常卿那边情况如何。
…………
多罗城内月色正浓,一片安静祥和之态。然而在城西方向,穿过一片茫茫大漠,位于官道旁的归心客栈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桌椅翻倒,门窗破碎。一眼望去,尽是尸横遍野,令人触目惊心,恍若人间炼狱。
客栈掌柜此时蜷缩成一团,躲在一张桌子下面。喊杀声越来越小,激荡的刀剑相交声也渐渐停歇。然而掌柜心里明白,这短暂的宁静并不是代表那个煞神已经走了,而是客栈内他的人已经被屠戮殆尽。
一具尸体从二楼的围栏上落下,刚好摔在了他的面前。一剑封喉,干净利落。
掌柜的吓得一哆嗦,连带着那张桌子也随着他的身子抖动起来。
正在这时,剑鸣铮铮。一柄利剑如流星般坠落而下,直直地穿透了他头顶上方的那张桌子,深深地插在了地砖之中。那把剑刃距离他的鼻尖仅仅只有一寸之遥!
李文绝从楼上一跃而下,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他来到桌子前停住,一把拔出插进桌子内的那把剑。
掌柜躲在桌子底下,惊恐万分地盯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双鞋子。他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背,拼命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生怕引起任何注意。
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猛然破开头顶上方的桌子,如铁钳般紧紧揪住掌柜的头发,毫不费力地将他从桌底硬生生地拎了起来。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掌柜头顶的半块头皮被硬生生的给扯开。
“李少侠……不不不,李大侠,李大侠饶命啊。”掌柜的强忍着头顶的剧痛,毫无形象的开口求饶。
李文绝满脸血渍,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变得赤红如血,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疯狂气息。
“为何……害我妻儿?”声音低沉阴森,宛若来自阴曹地府。
掌柜被李文绝那凶神恶煞的气势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为何害我妻儿!!!”李文绝突然发出一声怒喝,这声怒吼犹如惊雷般响彻整个客栈。周围的桌椅门窗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纷纷爆裂开来,碎木横飞。
“李大侠明鉴。令是长老下的,人是范堂主与其余两位堂主去杀的。与小的没有一点关系啊。”
李文绝紧握着手中的长剑,追问道:“哪位长老?”
“这个……”掌柜面露迟疑之色,嘴巴嚅嗫了几下,目光游离不定。“堂主当初只是随口一言,小的未敢多问。故而……记不得了。”
李文绝见状,眉头微微一皱。他手腕一抖,剑光一闪而过。掌柜的左手手指登时被削去四根。十指连心。掌柜痛的大叫一声,险些昏厥过去。
李文绝用剑抵在他的咽喉,冷声道:“现在可还记得清了?”
“我说……我说。是褚长老,是褚长老下的命令。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得不为。”
“褚-无-义”李文绝一字一顿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眼中杀机毕露。他一抖长剑,随后挽了个剑花,收剑归鞘,转身离去。
掌柜的双目圆睁,身体直挺挺的朝后倒去。在他的脖子处,多了一条细长的“红线”。
李文绝从烛台前取下一支蜡烛,凝视着尸横遍地的客栈,轻叹一声。他默默地将蜡烛丢向柜台,那里满是破碎的酒坛子。烛火与酒液接触的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远处的村民们睡梦中被一阵光亮照醒。他们打开窗户,远远的便看见归心客栈内火光冲天,烟雾缭绕。
“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啊。”
村民们睡意全无,迅速三两成群地组织起来前往灭火。然而火势凶猛,收效甚微。最终,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熊熊烈焰,将归心客栈逐渐吞噬。
不远处,李文绝骑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火光照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是何表情。
“此番派去杀你娘子的共有三位堂主。如今惊风堂已灭,还剩两个……”李文绝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李文绝对于云天的忽然出现并不意外。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问道:“道长可知其余两家现在何处?”
云天摇了摇头,道:“不知。”
“那不如请道长帮忙算一算。事后李某必有重谢。”
“打住打住。”云天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贫道破例引你到此,已是泄了天机。若再接二连三插手其中,怕不是要遭天谴了。不妥不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文绝见云天态度坚决,毫无回转的余地,于是只能作罢。
“对了,今日之后,你有何打算?”
李文绝叹道:“启程,回中土。”
云天一愣:“你不去昆仑山了?”
“不去了。”李文绝提了提马缰,调转了马头。“都说那位金池道长神通广大,踪迹难寻。不过我这一路上仔细想来,此人应该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去了也是徒费心力。”
“哎哎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是江湖骗子?”
李文绝嗤的一笑:“旁的不多。单说他号称自己活了四百来岁,便知此人满嘴胡言。四百来岁?那不成王八了。”
“你放……放心!”云天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反应迅速赶忙改了口。
“贫道对天起誓,我那师兄绝不是你口中那种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况且你们既已到多罗城,昆仑山近在咫尺。又何必在乎多走一段路程。”
李文绝似笑非笑的看着云天,见他目光迎上来,立即转移到别处。“也罢。既然道长如此说,那李某改日便去见识见识那位金池仙长。”
云天微微颔首,转身看了眼远处火光冲天的归心客栈。捋了捋胡须,喃喃道:“天行有常,不可借天道,窥人意,探气运,与天争职……贫道这回,何尝不是逆天而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