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咬着牙,静静躺在床上。烈酒浇在他的胸前,令他的伤口火辣辣地痛。
“不要动,”医生淡淡地说道,“你这伤,看上去不简单。”
伊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过很快,他又放松了下来。
别吓唬自己。他暗自心想。医生这么说,证明我还有救,不是么?
好吧,与其把眼前这个秃顶中年人称作“医生”,不如管他叫“牧师”。当伊文通过考验后,男爵便按照约定,从父神教会替他请来了这位康斯坦丁牧师。
伊文本以为,这位牧师会像小说中描述那样,一边向神明祈祷,一边施展什么圣光术、治疗术之类的――随后,屋子里光芒大作,父神的威能降临人间,他的伤口也瞬间愈合。
但他显然高估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
当康斯坦丁牧师开始用传统医疗手段为他疗伤的时候,他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笑――
嗯,没错,发自内心的苦笑。
毕竟,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小说里也都是骗人的。
灰姑娘不可能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像他这样的穿越者,
也不可能跟系统啊、神术啊、魔法啊之类的高科技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
牧师拿起镊子和纱布,开始折腾他的胸口,房间里传来了十二岁正太的喘息声和呻吟声。
伊文感觉,当那硬邦邦的东西插进了他体内的时候,他整个人似乎都被撕裂了;他想挣扎,从这种可怕的体验中挣脱出来,但牧师却按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牢牢压在床上,不能动弹。
“跟你说了,不要动。”牧师冷冰冰地,把话又重复了一次。
此时此刻,伊文的心中满是怨念:
怪蜀黍,像这样虐待小朋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遮住被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伤口。
他惊讶地看到,康斯坦丁牧师脸色很阴沉,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子,你知道伤你的人是谁吗?”
犹豫了很久,牧师终于严肃地开口说道。
伊文摇摇头。
“我不清楚。
“他们披着黑斗篷,蒙着脸,闯进了我家,杀了我父亲;而我,也差点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听到这话,牧师轻轻叹了口气:
“你命真大。
“你的伤口不深,而且没有伤到心脏,按照常理来说,并不是致命伤。
“但是,我看到,你的血肉有被灼烧过的痕迹――只有陨铁武器才会造成这样的伤痕。
“陨铁,那可是被魔鬼诅咒过的金属,只要皮肤被它擦破一丁点儿,就会瞬间殒命――毕竟,陨铁的攻击对象,就是灵魂本身。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陨铁武器的攻击下保住性命的。
“但不管怎样,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想杀你那群人,来历定然不简单。
“愿父神与你同在。”
牧师离去之后,伊文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攻击灵魂本身的武器啊……难怪自己会穿越。
只是……想杀他和父亲的,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们要对一个刚满十二岁的男孩下这么狠的手?
伊文不明白。
*******
康斯坦丁牧师临走前告诉他,经过处理之后,他的伤口只需静养几天便能愈合。
伊文终于松了口气。
来到异界之后,他终于平安度过了第一个难关。
既然生存危机已经解决,那么他便该仔细思考一下自己今后的人生了。
尽管他的起跑线很低,比不过那些插着芯片、装着系统、带着老爷爷的同胞们,但他并不希望自己太没出息,以至于在穿越者大军中垫底。
想要出人头地,他必须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按照约定,他得待在男爵的庄园里,无偿给男爵打工――呃,根据该死的霸王条款,好像还没有截止期限。
说白了,就是小气的康纳男爵请了个牧师,便把伊文变成了自家的家仆。
这待遇,跟被当成座上宾的巴勃罗大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伊文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窝窝囊囊地当个仆人,在他人的冷眼中度过自己的异界生涯。
咸鱼都有翻身的机会,
那么身为学霸商科狗的伊文,
怎能不想个办法,实现人生的逆袭?
就在这时,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乍现。
他暗暗心想:
如果我选择曝光真相,就会得罪巴勃罗大师和菲特老板;
那么,既然我选择了隐瞒实情,他们便欠着我一个人情。
这么棒的机会,不好好利用一下,当真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啊!
兰尼斯特有债必还,
伊文・丹恩有债必讨。
*******
巴勃罗大师的房间位于庄园城堡的顶楼,明亮宽敞,视野开阔。拉开厚厚的紫色窗帘,便可以望见浩瀚无垠的大海,无数白色风帆在浪花中漂泊,随后消失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此时此刻,巴勃罗大师正站在窗前,默默回忆昨天发生在莫德商行的事情。
当康纳男爵告诉他,那个叫伊文的小男孩说出了跟他差不多的答案时,他就深深地为之惊讶。
按照常理,血族的东西,本身就稀罕得很,它的识别与鉴定,也是冷到不能再冷的冷知识。
至于秘银,这种和魔法有关的物品,更因为王国对魔法的禁令,渐渐脱离了人们的视野。
人们只知道有件血族至宝叫做“绯红赞歌”,却根本不知道它的材料和特点。
巴勃罗大师自己,也是因为碰巧翻了相关的古籍,才说出了“始祖血晶”和“秘银”这种一听就很有逼格的词汇。
可是,
为什么这些连他都觉得冷门的东西,那个十二岁小男孩却能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难道……他从小就是啃书本长大的?
或者……这个看似平平凡凡的小家伙,有着不为人知的惊人背景?
问题在于,丹恩这个姓氏,在塞浦利亚王国根本就名不见经传啊!
不过不管怎样,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慎重对待那个神秘的小孩子。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巴勃罗大师打开房门,正巧望见伊文・丹恩站在门口,笑盈盈地望着他。在那双明亮的浅灰色的眸子里,仿佛明明白白地写着这样一行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其实伊文也很尴尬。
当他走到房门外时,他并没有急着敲门,而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里边传来的声音――
现在的,以及过去的。
然后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怪异。
巴勃罗老家伙,你究竟偷偷地躲着念了我名字多少遍?
这样对我念念不忘,真的好么?
还有,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脑子自带“艾特”功能,可不是我的锅啊!
尽管此时此刻,伊文心中思绪万千,但他脸上却挂着很商业范儿的微笑,用稚嫩的嗓音彬彬有礼地对巴勃罗大师说道:
“巴勃罗大师,久仰大名。我是伊文・丹恩,冒昧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
一番尬聊之后,两人坐到了窗户旁边,开始谈起正事儿。
当伊文把“绯红赞歌”的秘密告诉巴勃罗大师后,后者脸色阴沉,瞳孔缩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所以照你所说,那把匕首,其实是假货?”
“没错,”伊文点了点头,“真货已经在运送途中丢失了,男爵大人买下的,是菲特老板打造的赝品。所谓的‘始祖血晶’,不过是普通的红宝石;所谓的‘秘银’,其实是一种名为铝的金属。”
“铝?”巴勃罗大师皱紧眉头,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这玩意儿,我可没有听说过。你如何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很简单,”伊文耸了耸肩,“大师,您只需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所谓的‘秘银’表面,有一层致密的膜――正是因为这层膜的存在,使铝的色泽看上去,比真正的秘银要暗淡一些。”
说到这儿,伊文很庆幸,虽然自己读了文科,却并没有把高中的化学知识全部还给老师。铝在空气中易氧化这一点,他还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听到他的话,巴勃罗大师神情复杂。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同时说道:
“伊文啊,告诉我,你真的只有十二岁吗?”
伊文沉默不语。
不过,未等伊文回答,巴勃罗大师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唉,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见多识广,却万万没想到,我竟然会在像你这样的晚辈面前,犯下这样的错误,真是愧对了男爵大人的薪酬。
“只是,伊文,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选择隐瞒?”
显然,巴勃罗大师并不能理解伊文的选择。
十二岁的年纪,不应该时刻渴望着踩在所谓的“权威”脸上,好生炫耀一番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伊文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像大师这样的学识渊博的人,都会偶尔犯这样的小错误;像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更是经常阴沟里帆船了。
“我可不希望大师的名声,因为这无意中的小失误,而蒙上尘埃,遭到那些愚昧之人的误解。
“我一向很敬重您。
“相比之下,一把血族的匕首,怎可能比您的名声更重要?”
不得不说,拍马屁的话,谁都喜欢听。
尽管这些漂亮话从一个小男孩口中说出来感觉怪怪的,但巴勃罗大师依旧感到很高兴,甚至想热泪盈眶地拥抱他,高呼“知音”。
是啊,
活在这世上,谁不会犯错?
只可惜,世上大部分人都喜欢双重标准,
严以待几,宽以待人。
对于所谓的“大师”,更是高标准,严要求,容不得其有丝毫瑕疵。
只是,巴勃罗大师一向爱惜名声。因此,当他的失误被一个小孩子指出来的时候,他觉得很没面子。
他感到自己愧对于康纳男爵的丰厚薪水。
他甚至没脸继续在伊文面前保持着自己的大师风范。
于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谢谢你,伊文。这一回,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吧!
“我会尽量帮你的。”
伊文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胜利的微笑:
“困难啊,暂时还没有。
“其实啊,巴勃罗大师,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日子能过得更好一点。比如,找份有薪水的工作,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就知足啦!”
巴勃罗大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三天之后,康纳男爵意外地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了巴勃罗大师的辞职信。
只见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母龙飞凤舞地写着:
“男爵大人,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盛情款待。
“只可惜,我不得不辜负您对我的期望了。
“这几天的经历让我深深地意识到,我才疏学浅,还配不上‘大师’的称号,更对不起您给我的报酬。
“我打算离开黑火镇,去周游塞浦利亚王国――探访繁华的国都,神圣庄严的教皇城,充满异域风情的亚历山大港,甚至还有古老帝国在烈火中留下的遗迹。想必这样一来,我可以学到很多新的知识。
“您的报酬,我已经原封不动地退还。
“对了,如果您还需要一位专家替您鉴赏艺术品的话,您不妨考虑一下伊文・丹恩。
“或许这个人选会令您感到意外,但是我以我的名誉保证,他比我更加见多识广,更加优秀。
“如果可以,请给予他同等的待遇。
“他值得您这么做。
“巴勃罗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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