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无声无息地站在漆黑水面上，好似停驻在夏荷上的蜻蜓，不曾掀起一丝的波澜与水花，突如其来却又理所当然地降临在这一瞬间。

　　她拥有着一瀑如太阳般璀璨的金色长发，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寄宿着灵魂般流溢柔光；绝美的面孔说是神明缔造也不为过，尤其是一对翡翠般的眼眸碧翠通透，蕴含着平静而坚定的意志，像是能看透人心最污浊的角落；轻质的铠甲勾勒出玲珑的身体曲线，如琴弦般的银色十字剑悬在腰间，更添一分独特的凛然英姿。

　　这一刻，她的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像是世界本身在宣告她的存在——

　　——阿西莉娅。

　　我在心中默默念道，她一如既往默然无声，却有着比太阳更突出的存在感，仿佛是被那种气质所压制一般，我和斯堤克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始下降，最后稳稳地站定在黑色河面上，连一丝的波澜都不曾掀起，与阿西莉娅的视线保持齐平，形成前所未有的三角格局。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对面，阿西莉娅·卢莎，又或者，该称你为〈界律〉的分裂人格比较合适？」

　　斯堤克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我闻言，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眸，倒也不曾感到意外，只是下意识地观察起阿西莉娅的微表情，但这一次，她那张平静的面孔上一无所有，可确实有某种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无所谓，名字只是区别身份的局限性代号而已。』

　　没有音色，也没有语气，更没有节奏，有的只是一串符号般的信息流，仿佛是将冰冷的数据投射到屏幕上，但大脑却会将之自行补正为「声音」，引发极其诡异的错离感。

　　我曾以为自己能完美解读阿西莉娅的微表情，甚至能从微表情中读出具体的话语，但现在我瞬间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笑之处，自始至终阿西莉娅都是以这种心电感应般的方式传递出她的意志，只不过分寸把握得极其巧妙，让我误以为这是解读微表情后自行得出的结果，而现在她不再掩饰这种手法，冰冷的信息在我脑海里自作主张地流动，〈灭界荆棘〉的被动机制轻而易举地遭到突破。

　　——不过，〈界律〉的分裂人格吗。

　　仅凭这一个关键词，已经足以让我生出无限的遐想，毕竟阿西莉娅的特殊之处有目共睹，当初她凭着所谓的飞行系〈恩赐〉带我们横渡黑色河段时，我便已经隐隐意识到一些异常，毕竟历史上无数勇士已经证明，黑色河段连〈恩赐〉都可以吞噬殆尽，而能够对抗黑色河段的力量，要么是与〈界律〉同级别的，要么是在〈界律〉之上的，再不然就是与〈界律〉同根源的，此后各种各样的细节也都证明阿西莉娅的能力绝不是所谓的飞行系〈恩赐〉——至少也是包含关系。

　　不久前帕特里夏还提醒过我圣剑与阿西莉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甚至认为阿西莉娅是封印在圣剑剑台中的存在，因为赫蒂史无前例地将圣剑连同剑台一并薅走，才解除了这种封印，从此世界上便多出了阿西莉娅这一人物，而且完美地融入到社会关系当中，至少我根本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现在又多出斯堤克斯的证词与线索，我完全能够建立起一个关于阿西莉娅的身份猜想，比如说，现在已知超高维存在是高度统一的意志体，既是独立意志，又是群体意志，那么当维度坍塌的时候，因维系群体意志的全知全能逐渐失效，统一的群体意志理所当然会开始分裂，形成大量的独立人格，而〈界律〉应该就是独立人格中的主体部分，阿西莉娅则是代表另一种独立人格，从被封印的线索来看，应该是弱势一方，但由此引申的问题便是——保留这一分裂人格的意义何在？只保留一个分裂人格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其实怀疑赫蒂在〈刀剑杀狱〉中拔出圣剑时，有和阿西莉娅进行过某种对话，她当时的态度分明是对此有所预想的，但科伦所共享的世界记忆中并不包含这部分内容，我也没来得及求证。

　　「既然如此，不向你亲爱的队友真正地自我介绍一下吗？你看他的眼睛吱呀呀地转，一看就是在头脑风暴。」

　　「——」

　　斯堤克斯漏出深沉的笑声，但我很想指摘一下，一般来说眼睛只会用滴溜溜地转来形容，吱呀呀地转的常见于大风车。

　　『我已经向赫丝蒂娜说过一遍，不想说第二遍，所以——你自己看就是。』

　　阿西莉娅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那里分明不存在任何情绪，但我却感觉到了一丝——懒惰，这和我所熟悉的阿西莉娅有契合之处，倒是让我生出些许的欣慰感，可紧接着，我瞬间感觉到某种波动掠过自己的所有感官，神经像是被激活般极度活跃起来，脑海深处登时有着一幕画面浮现，那是赫蒂与阿西莉娅对峙的画面，只不过两人都比如今更为年轻，约莫十八岁的青葱年华，而夹在两人中间的正是圣剑剑台。

　　『当你拔出圣剑的那一刻，我们的确成为了血亲。』

　　『一切的可能性都罗列在眼前，所以没有更多的可能性。』

　　『我已经选择了坍塌，所以我的终点，就是你们。』

　　『当一切的维度坍塌到零维时，坍塌并不会就此停止，而是会超越纸的界限，从纸的正面进入到背面。』

　　『〈界律〉抗拒消亡，试图挣扎，而我选择直面恐惧，重启宇宙。』

　　『有一个可能性，〈界律〉可能未必走上了绝路。』

　　『你漏掉了一个人。』

　　『不是所有的存在，都拥有所谓的目的，也不是所有的目的，都来自高尚的信念。』

　　『想从这个维度进入到〈界律〉所在的高维空间，只有圣剑才能开启道路。』

　　『奥尔菲琉斯这个名字并没有多么复杂的含义，它在我有限的记忆中，只是代表了一个关键词而已。』

　　『骗子。』

　　唰！

　　大量的信息流融入到我脑海中的记忆宫殿，与我本有的记忆完美交汇，仿佛我从一开始便经历过这一切，现在不过是开启尘封已久的记忆柜而已，而这种感觉就在不久前我才刚刚体会到过，那正是科伦的〈通天〉之力，但最大的差异在于——〈灭界荆棘〉的被动防御机制是否开启。

　　「哪怕已经从超高维的尺度上坍塌到低维，也拥有超越任何可观测对象的能力，这就是你的能力——〈超越者〉(Exceeder)。」

　　斯堤克斯深深地望着阿西莉娅，一对重瞳如星环般轮转，仿佛能窥探世界一切隐秘，万物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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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呀，今天竟是我的生日。